”
顾维崧收回笑容,正色道:“你模样长得端正,人也聪明,英文又好,还能说会道。你这样的人才,在上海很容易找到一份体面的差事。又何至于到大世界当歌女?”
白蝶菲低眉道:“家道中落,父债未还;为还父债,别无他法。”
顾维崧沉默了。
看她言行举止,又说得一口流利英文,多半是体面人家出来的女孩子,如今却沦落到大世界当歌女。其间变故,家道中落,原本就在意料之中。
她说父债未偿以至于当歌女,自然是大笔债务。顾维崧虽然为此女惋惜,不过他和她无亲无故,甚至连她的真实身份来历都一无所知,可没有义务为她偿还大笔债务。更何况他在酒醉下鸣枪护歌女,早已是满城风雨。再为她大笔还债,越发对外说不清道不明。
没什么人会轻易在银钱上做傻子,即使是不那么看重银钱的顾大少爷。
顾维崧沉默片刻,开口道:“我开车送你走。”
“不敢再劳烦大少爷。”白蝶菲垂目道,“蝶菲所带余钱,足够坐黄包车。”
“你足伤未愈,行动不便,身边不能不有人照应,至少让我送你安然回家。”
顾维崧伸出一只手。
白蝶菲抬眼看他,很快又垂下眼皮,终究伸手,握住了那只宽厚的手掌。站起,刚走出一步,突然脚步一踉跄,重重地向下栽倒。
顾维崧不假思索地一把抱住她,恰恰把高挑女子抱了个满怀。
身后咔嚓声,两人回头,见是一个西装青年扛着相机对准两人连拍几张照,然后转身就跑。
“大少爷……”白蝶菲满面飞红,挣扎着坐回到椅上。低头道,“那人一定是记者……万一照片再上报,只怕……只怕……”
她满面通红,样子又羞又窘,竟是难以再说下去。
顾维崧转身走开。
白蝶菲回头,见他脚步匆匆走下楼梯,背影很快消失在视线外。
白蝶菲咬紧嘴唇。
其实她刚刚已然在顾维崧背后看到扛着相机的青年记者,所以才在站立时故意倒下,顺势被顾大少爷抱入怀中。
不出预料,明天上海的某家报纸上,又会出现关于顾大少爷的“花边新闻”。
她白蝶菲固然是个聪明人,可这位顾大少爷不见得不够“明白”。刚刚玩的这个小伎俩,只怕未必能瞒得过顾维崧的眼睛。
也许,真的是自己报仇心切,行动上太鲁莽了。以后,倒要加倍小心谨慎。
顾大少爷这一去,只怕一去不复返。
白蝶菲低头坐在椅上,听到脚步声,抬头,见是顾维崧去而复返,身后是多名护工抬着担架。
“你行动不方便,所以要委屈你坐一下担架下楼梯了。”顾维崧淡淡道。
“大少爷……真的不必如此大费周折。”白蝶菲低头道,“刚刚的拍照……只怕又连累到大少爷了。”
“不必客气。我说了要安然送你回家,自然要说到做到。中间有什么变故,另当别论。”顾维崧语气淡然,又客气地请身后两名护士小姐小心翼翼地将白衣姑娘扶上担架。
白蝶菲坐在担架上,被小心翼翼地抬下楼。临下楼前,回头,看到走廊另一头阴影里,捧着一束红玫瑰的林晨枫。
四目相对,林晨枫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却说林晨枫站在医院门口守着那篮花,等了不多时,卖花女气喘吁吁奔回,手里捧着七八枝鲜艳欲滴的红玫瑰。
林晨枫摸了摸口袋,今天可真寒酸——两枚铜板,还有就是一块银元。两枚铜板肯定不够买花,索性摸出一块银元,塞过去,再拿过红玫瑰。
卖花女为难了,摸出一大把铜板,低头说还是不够找钱。
在洋行做事、每月只拿固定薪水的林晨枫潇洒道:“不用找了,这块银元,全给你,我买下所有的花。”
“可是,连这个篮子在内,都用不了这许多!”卖花女小如摇头道。
林晨枫拎起花篮:“我说了,这块银元,全给你。”
“可是,少爷您这样太吃亏!”小如急道。
林晨枫笑着摇头,然后一手捧玫瑰,一手拎花篮,步入医院大门。
在医院,很快将花篮递给一位相貌不错又总是盯着自己看的陌生小姐,林晨枫冲人家微微一笑,然后擦身而过,捧着玫瑰,刚刚走上二楼,就看到顾维崧将个白衣姑娘抱满怀的瞬间。
然后是记者拍照片。
他很快站住了,步步后退,退到走廊另一头的阴影里,默不作声看着眼前一切。顾维崧匆匆下楼,又带着人和担架匆匆上楼,再抬着姑娘离去,从头到尾,只回头看了自己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这么离去。
林晨枫一手抓玫瑰,另一只手来回摸鼻子。一回头,见身边不远处,站着一名白白嫩嫩的护士小姐。
见林晨枫看向自己,护士小姐立刻冲着白西服美青年绽开笑容,露出一对俏皮小酒窝:“这位少爷是在等一位小姐吗?这么漂亮的花儿……真不知是哪家小姐,这般有福气。”
林晨枫将花塞她手里:“送给你。”
护士小姐目瞪口呆,捧着鲜花追上去问:“我……你……为什么?”
“因为……你的笑容,像这盛开的玫瑰一般灿烂!”林晨枫随口回答,冲她抛出一个“林少爷式”的笑容,然后匆匆奔下楼梯。
林晨枫奔到医院门前,见顾家车已经不见了踪影。
“维崧啊维崧,就算你真的重色轻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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