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的路线,打算坐车辗转去暖岸营,结果公共汽车根本上不去,因为司机不让狗上车。
他沿着小镇的街道信步走了一阵,冷静下来,重新调整了计划。
他想到两个方案。一,去公共图书馆躲起来,直到图书馆关门也未必会被人发现,而且卫生设施齐全,这样他可以在里面过夜,甚至还可以看书。二,去堂姐陈亦萱家,她家后院有间树屋,自从堂姐长大,已经没有人去了,所以不会被发现。他更喜欢方案一,但因为带着呆呆兽,实施起来难度会较大,所以他只好选择方案二。
结果实施时又出现不可控因素。他牵着呆呆兽到堂姐家院子外面的小街,想找个没人的机会偷偷溜进院子,可是邻居家的小孩在外面打篮球,街上始终有人。
他躲在树后,蹲下来朝呆呆兽下指令:“嘘!坐下!”
呆呆兽坐下,傻乎乎地朝他瞪着眼睛摇尾巴。
一切都还好,直到堂姐在马路对面出现。大概是坐得太久,呆呆兽早就有点坐立不安,现在又看到了熟人,一激灵跳起来蹿了出去。他背靠大树不敢探头,心里想完了完了,还没混进院子就要被发现了。
他没有探头,只听到“吱”的一声巨响,是汽车急刹车时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等他急忙探头去看,看到呆呆兽躺在马路中央的血泊里。
四周的人慢慢聚拢来,他挤进人群一看,呆呆兽躺在人群中央,身下一滩殷红的鲜血渐渐扩大。它看见他,无力地抬了抬头,眼神无助,呜呜地低鸣。
后来他被叔叔送回家。他的第一次越轨行动,就这样,还没被发现就已经夭折。他向妈妈怒吼,再也不要拉小提琴,然后拒绝吃晚饭。
父亲只冷笑了一声:“行,吃不吃随便,什么时候想通了再吃不迟。”
他被勒令在书房里罚站,一站就站了一个通宵。那晚夜黑风高,书房里没开灯,漆黑一片。他倔强地独自站在墙角,果然没人再送吃的来,也没有人露面,所有人都在等着他首先低头认错。他再一次冷静下来,一早自己从书房里出来,去找了祖父。
曾祖父在他四岁那年过世了,如今家里是祖父最大。他找祖父对话,谈了几点自己的看法:一,凭他现在的学习成绩,只要保持,将来进藤校根本不是问题,不需要有特殊才艺加分。二,小提琴他已经拉到达标的程度,但如果要得奖,每天至少要两个小时练习时间,进入中学课业加重,反而会影响学习。而一旦放弃,前功尽弃,放弃得越晚,沉没成本越高。三,如果真需要特殊才艺,大可以找他更具天赋也更感兴趣的,如此事半功倍。比如国际象棋,他已经打到高中部的比赛也鲜有敌手,只要找个好教练,他保证能得州冠军,全国冠军那也不是梦。
祖父望着他似笑非笑地沉吟片刻,最后同意了。从此他再没碰过他那把小提琴。
夕阳灿烂的黄昏,堂姐陈亦萱陪他一起去安葬呆呆兽。他在大树下挖了一个很深的洞,把呆呆兽的遗体放在里面。
堂姐已经十五岁,开始穿松糕鞋画黑眼圈穿耳洞,还交了一个异族男友,全家人都很头疼。在他心里,她却是个孤胆英雄式的人物,需仰视才见。那天堂姐拍了拍他瘦弱的肩膀说:“其实很多人不知多羡慕你,读书不费吹灰之力,将来前程远大。”
胸口骤然涌过一阵酸楚。从小他就被告知,男儿有泪不轻弹,哭有什么用,就连最初见到呆呆兽倒在血泊里,他都没有哭,现在不知为什么忽然湿了眼眶。他抹掉眼泪恨恨说:“谁稀罕前程远大!”
堂姐问:“那你稀罕什么?”
他也不知道,只觉得心里似乎也被挖了一个洞,里面装满难过。
他用泥土填进树下的那个洞里,渐渐把呆呆兽的身体掩盖。
他的呆呆兽,他最亲密的朋友,他去上学它会跟在后面呜呜地哭,他回家一进门它就冲过来嗷嗷叫,为了和它一起运动他每天跑步五公里。闯了祸它会立刻躲进桌子底下不出来,但只要他向它张开双臂,对它说:“来,抱抱。”它会马上冲过来投入他的怀抱。它无疑是世上最爱他的生物,从某种程度上讲,他的内心也有它的影子,同样害怕孤独,需要陪伴,但又向往无拘无束的灵魂。
现在它安静地躺在树下,终将化为一抔黄土。妈妈后来提过几次要不要再养一条狗,他都拒绝了。是宠物总会走在你的前面,付出去的感情却收不回来。
那天他在树下和呆呆兽告别,是他生命中第一次面临生离死别,也是他记忆中最后一次泪流满面。那一年,他十一岁。
一直以来他觉得自己象一只趴在灯罩上的飞蛾,所有人都对他说,不能往前扑,前面死无葬身之地,按部就班躲在后面才对。他也这样做了,按部就班地读书,升学,工作。但他血液中似乎有奔放的因子,总觉得生命缺少些什么,难以控制自己向往火焰的光明,因此间歇性地要发作一次,比如那年离家出走,又比如后来不顾父亲反对离家跑去别的地方读书,甚至迷上改装汽车。所有人说的都没错,他每次发作都有致命的后果。
今年一定又到了他发作的时间,要不然他委实难以解释自己莫名其妙的行为。
送颂颂回家后的夜晚,他逼迫自己入睡。他的睡眠很差,神经衰弱,常常半夜被恶梦惊醒,然后睁眼到天明。今天恍惚中又再现他最害怕的梦境,空旷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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