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所有窗户通风,找到厨房后头的天井,那儿有个锈迹斑斑的老式水泵。
花费十分钟时间,崔眉学会了如何使用水泵打水,心情很是振奋。
她算计着下次过来要带水桶、抹布、拖把等工具,犹豫片刻,决定这部分购物费用不向王太太支取,而是直接从预付款里扣。
毕竟王太太已经很大方了,崔眉认为,做人不能便宜占尽,那样不利于可持续发展。王太太这只肥羊,她还想尽可能地多薅几回羊毛。
一个小时以后,崔眉沿着山道迤逦而下,慢腾腾地走到大路边。
导航显示附近有处小巴站,那种短途客运也没有准确的发车时间,装满人便发一班。她运气不错,赶在天黑前挤上末班车。
崔眉左边是一位怀抱背篓的老农,拖着一条半秃的公鸡尾巴;右边是一位大腹便便也不知道生没生出来的大妈,野猪尾巴上黑毛根根倒竖,碰一下都像钢针般扎人。她被两位恶邻攻城掠地,挤得溃不成军,只好缩成小小的一团,昏沉沉瞌睡过去,
小巴足足一个半小时后才抵达市区,崔眉下车再转车,月亮都升起来了,总算望见市人民医院的大门。
住院部的值班护士大多认识她,路上遇到了一一打招呼,崔眉也笑逐颜开地招呼回去。医护人员也是人,比起愁眉不展的家属,自然更喜欢崔眉这样礼貌从容的家属,当即停步和她多聊几句。
王护士长是王太太的小姑子,也是她听说王太太急需保洁员,第一时间把崔眉推荐过去。崔眉非常感激她,跟她说话忍不住恭敬有余,如对师长。
“你去吧,”王护士长被她的态度弄得失笑,“你母亲在等你。”
“是。”崔眉郑重地鞠了一躬,目光从王护士长的狼尾巴上小心翼翼地移开,“多谢您。”
她转身走进住院大楼,听到身后有新来的护士问王护士长,“她是谁啊?护士长您的亲戚吗?”
“不是,”王护士长回答,“她是病人家属,她母亲就住在三楼。”
“三楼?”那个新人大惊小怪地嚷嚷,“那不是……”
崔眉快跑上楼梯,后面半截就没听到,不过她猜也能猜到。
相比人来人往的一楼和二楼,三楼的走廊上空荡荡的,两边病房帘幕低垂,窗户和门严丝合缝,阒无人声。
崔眉放缓脚步,握住其中一扇门的门把,微不可觉地停滞刹那,伸手推开了门。
“妈,”她笑容满面地迈进病房,“我回来了,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我今天找到一份新的工作!”
灯亮了,照见床上躺着的那位中年妇人。她皮肤枯黄,发丝苍白,伶仃得像一副骷髅架绷了一层皮,要看了又看,才能由呼吸机笼罩下的五官依稀辨出几分与崔眉的相似。
崔眉絮絮叨叨,将今天发生的大事小事无一遗漏地向母亲汇报,边说边笑,开心得不得了的样子。
床上的中年妇人静若蜡像,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妈你歇着,”崔眉习以为常地站起身,“我打点水给你擦擦。”
三楼的卫生间旁边紧挨锅炉房,崔眉拿盆兑了点热水,端回来已经凉成温水,她蘸水细细地帮母亲擦拭身体,又小心地按摩四肢,活动关节。
指尖触摸到萎缩的肌肉,崔眉神色不动,为母亲穿好衣物,拉过薄被,轻巧地遮蔽了瘦骨嶙峋的躯体。
她站在床头凝视母亲的面容,耳边只能听到维生器械单调而规律的电流声,薄被掩盖下的胸膛许久未见起伏……脑波监测仪早已被撤掉,如果不是心脏监测仪上微弱的波浪线,连她也不敢相信那里躺着的还是活人。
不,那不是活人,母亲的灵魂去往了更好的地方,留下的只剩一具躯壳。
可就算是躯壳,也是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的亲人,唯一不长尾巴的同类。
“妈妈,”崔眉趴在床边,歪过脑袋亲密地靠向母亲枕畔,“请你不要离开我,请你陪着我久一点,再久一点……”
是自私吧,因为害怕寂寞,所以恐惧接受现实,所以紧攥着最后一点属于自己的东西,死都不肯放手。
在她看不见的背后,心脏监测仪跳出一个略高的波峰,旋即恢复平静,稳稳地继续向前。
…………
……
崔眉每天定时过去打扫,她住在医院附近的出租房,计划了一下,早晨五点起床,坐一个半小时车到山脚,再一个半小时爬上山,八点正好抵达别墅。
打扫一整天,下午六点结束,下山和返城花费的时间比来时要少,运气好的话,晚八点就能回到医院。
别墅打扫起来也挺容易,虽然因为长久无人居住灰尘密布,但也只是浮尘,沾水的毛巾一抹即净。不像那些住过人的老宅子里,灰尘跟油烟、脂腻、毛发搅和到一起,呈现油光发亮的板状,非得用化学药剂才能勉强清除。
崔眉还去租了一个吸尘器,楼上楼下吸出二十五袋灰尘,仿佛打开封印,显露出这幢小楼的真实面目。
它可真美啊。
两层高的小楼采取的是砖木结构,外墙是裸露的红砖,内墙也仅刷了一层薄薄的白灰,沾水便透出内底的赭红色。
立柱、大门、窗框、地板,所有木制的地方都是用的红木,红木的颜色却又与砖墙的赭红色不同,是熟透了的樱桃的颜色,红里微带点乌,沉重浓郁,丰润欲滴。
屋里的家俱也是红木为主,有花梨木那样红得偏黄色,也有紫檀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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