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府,乃至别县甚至京城临安的数家府第,都眼巴巴着赵士程这块肥肉。可眼前这位姑娘,长得标致可人,目光狡黠,此刻面露怨容,又是谁家千金?唐琬生前未见过。
赵士程叹了口气,仿佛体内愁气太多,叹了三年,仍胀着鼓着,却又异常空虚落寞。他站了起来,负手行至碧绿的水池边,凝望着池中绽放的莲花,不言不语。
那姑娘置气地跟着站了起来,恼气冲冲地行至赵士程身侧,怨道:“虽然你念过秀之,旧事莫重提!但事过三秋,你却仍未淡忘,到底是谁该旧事莫提?”
她说什么?唐琬偏了偏脑瓜,疑惑了。对赵士程从未有过的好事之心,起了。
“秀之……”赵士程应了一声,语气既无奈,又带着责备的腔调。
“你日日劝秀之莫费心神于你身上,可你呢?岂不又是日日费心神于蕙仙姐姐身上?”
唐琬一惊,明眸一瞪,她?
“士程没有……”
“你若没有,那明日就娶秀之过门!”那叫秀之的姑娘,一脸愤愤不平,又相当委屈,兴许话到伤心处,更眼泛泪光。
“莫胡言乱语!”赵士程脸泛怒色,低声一斥,便转身离去。
但秀之不让,不但不让,还竟抱上了他!对,抱上了,面对面地抱上了赵士程!
姑娘请自重!自重!唐琬心底惊呼三声。
“德甫,你明白的,秀之待你,有如你待蕙仙姐姐,一样的,一样的!”秀之把脑袋枕到赵士程胸膛上,结实温暖,阵阵书卷香气,迷恋得不舍放开。
奈何,这胸膛再结实再温暖,亦不属于她。赵士程早已惊慌,连忙要拉开授受不亲的姑娘,但秀之紧扣双手,就是不放,更任性地在他怀中扭拧,想借此软化他铁石的心。
“德甫,你瞒过所有人,却瞒不过自身!若要瞒过自身,那就娶秀之过门!”
“秀之,你再胡言乱语任意妄为,莫怪士程断交!”赵士程不再犹豫,搁下狠话,声线虽不高昂,但平日谦和有礼的语气,如今稍为凌厉冷然,便足以吓倒旁人。
此乃灵药,秀之微微一震,然后不甘地缓缓松开双手,后退三分。
“蕙仙已作人妇,恪守妇道,你莫再出言不逊,毁其名声!否则,士程追究到底!”赵士程又对秀之正色训责了一顿,方愤然而去。
泪眼婆娑的秀之,望着意中人坚决的背影,如折翼的黄莺,双腿一软,跌倒在地上,嘤嘤而泣。
唐琬立在原地,五味陈杂地望着赵士程的背影消失于园林之中,再转而望向地上的姑娘。
“她看似很难过。”小狐言指秀之。
这岂是看似?她当真很难过,但人艰不拆,唐琬无需添一句“是的”来陡增姑娘的不幸。
不知为何,唐琬有感,此时的秀之,与被休的自身,有几分相似。同是天涯沦落人,她想递出手帕,借姑娘拭拭眼泪,亦想扶她一把,助姑娘重新站起。
“椀榶,您不是要寻赵士程么?走吧。”小狐见恩娘立在原地不动,恐其忘了要事。
“不了。”唐琬消沉地应了一声。
原本,她想借用赵府的势,让赵士程出面,劝服陆老夫人莫棒打鸳鸯。可现今,她仿若明了了什么,念头便打消了。
赵士程与秀之的对话,她并非听不懂,而是,悟不透。
同县文人,她与赵士程,就跟与陆游一样,早有相识。他对她,向来以友人相称,从未表过心迹。赵士程又为人含蓄内敛,从不做出格之事,举止言行,体面大方,光明磊落,没有不轨。所以,她实在不知晓,原来他……
哪怕被休之后,他娶她过门,当正室妻子,她亦不曾怀疑过他是否对自身有半分特殊的情愫。一是他曾念过,此乃文友的互助义举,她便不作多想,二是,她由始至终心心念念陆游,又何来闲工夫琢磨新夫君的点滴?
唉,今日首回知晓赵士程的心思,忽然觉得,过往与他一起的四年,有如虚度。唐琬说不清此时的心思,只觉胸闷,还有点儿堵,便郁郁地离开了赵府。
她游魂野鬼般,茫然地在街上游荡,不知游到何处,荡到何时。
“椀榶,您还想去哪?”小狐不禁追问。
“……”仿佛哪都不想。
“还要看陆游么?”小狐提了个醒。
唐琬看了看她,“好吧。”
其实,无需看,她亦已猜到--都不高兴--他们仨,都不高兴!
陆游握着酒瓶,游走于翠湖岸边,浑浑噩噩。昔日,他常与唐琬于此玩耍,时而游湖,时而放纸鸢。昔日……去他娘的昔日!陆游心中一激,泄愤般把跟前的石头狠狠踢至湖央,再仰起头,狂灌苦酒。
酒多伤身呀。唐琬跟在他身后不远处,无奈地叨了一句。
“务观!”一道喝声,从他们身后闯来。
唐琬才转头,就被赵士程狠狠地撞透了魂魄,他浑身的恼火,似并进她的体内。她呼了口气,幸亏是魂魄,若是肉身,被他如此一撞,非得似他那般“印堂发黑”!
“务观!你要休妻?!”赵士程一把擒住置若罔闻、继续往前游走的陆游。
陆游“哼”了一声,偏头以醉眼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念叨:“你也知晓了?”然后使劲挣脱赵士程,继续边走边灌酒。
“你……”赵士程被他那般态度口吻,惹得一时结舌。
但片刻,他便跨步上前,追着陆游,愤然道:“蕙仙出身世家,知书达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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