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等情状,加之没有王夫人那等“千错万错皆是别人的错”的慈母滤镜,以他对自家儿子那fēng_liú轻薄的性子的了解,哪里猜不出事情的原委来?登时气得紫涨了面皮,喝道:“竟敢□□母婢,逼勒下人性命,目无尊长、不知好歹的小畜生,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王夫人见势不妙,忙过来拉住丈夫:“老爷莫要误会,是那小蹄子……”
令贾政大怒的又哪里真的是金钏儿本身?一个丫鬟,哪怕是受主子器重些,娇惯了些,也不过是和主子们豢养的猫儿、狗儿无异,喜欢时逗一逗好玩,不喜时扔得远远的清净,纵是死了,也至多多多赏赐些烧埋银子,叫其家人莫要在外浑说便可平息得无风无雨。再过些时日,连名字都未必记得起来叫什么——真正令贾政恼火的是宝玉这历久不改惹是生非的轻薄性子!
他挣开王夫人,怒道:“你休要再替他辩解,入了翰林院、天子脚下尚能虚应故事,这不肖子还有什么做不出来!如今他不尊母婢,闹出人命来,你还能替他遮掩,他日他入了朝堂为官,做出那草菅人命为害一方祸及祖宗的事儿来,你还能替他瞒过天不成?需知自古慈母多败儿!”说着便扯住宝玉往外走,一叠声的叫拿了板子来,要赶在这个不肖子干出祸及门楣的大事前先把他打死。
王夫人连忙合身拦住,哭道:“老爷,你这回委实冤枉他了……”她嫁入荣国府几十载,素来是再端庄不过的,此刻抖声而哭、半点仪态不顾的架势倒唬住了贾政,就这一愣的功夫,婆子媳妇们急报道:“北静王那边办了戏酒,请咱们二爷过去呢!”说着已扯了兀自痛哭不休的宝玉往外跑了。
她们说的原非虚言,宝玉接了请帖后,本想回家探望过母亲姐妹便去王府,不想横生枝节,哪里还记得起来赴宴的事?此时被一堆人推着拉着拭了泪,上了马,浑浑噩噩的进了北静王府,入了座,兀自回不过神来。
台上正唱着一出《荆钗记》,扮相俊美萧索的小生一身素服,手持祭文,于臆想中的滚滚长江之畔哭得肝肠寸断:“拜辞睡昏昏之老姑。哭出冷淸淸之绣帏。江津渡口。月淡星稀。脱鞋遗迹于岸边。抱石投江于海底。江流哽咽。风木惨凄。波滚滚而洪涛逐魄。浪层层而水泛香肌。”
“……俺不是负心的。负心的随着灯灭。花谢有芳菲时节。月缺有团圆之夜。我呵。徒然间早起晚寐。想伊念伊。”
那小生唱功非凡,一出戏唱得百转千回,柔肠寸断,众客人听得点头赞叹不已:“这班子有些花样,下回家里办酒,也要请来唱两出。”
“你那看王生的扮相煞是俊俏,回头就让他来陪大伙儿喝两杯,只不知这台上远看着是好,放到身边伺候时又是何等的风情?”
“嘿!纵然风情不佳,可这唱腔已足令人销魂了——你们看那边的贾二爷,都哭成了什么样儿?”
待宝玉肿着眼睛回荣国府之时,天色已近黄昏。他不敢去王夫人处探问,只得灰溜溜的回了怡红院。几个丫头正在院中打扫,见了他都有点敬而远之的样子。晴雯远远一见他就摔了帘子径自走了,宝玉僵在了门口。半晌,还是袭人过来给他打了帘子,宝玉看到她眼圈红红的,深吸了口气。他知道袭人哭的是何人。
“袭人,我是……金钏儿她……”他直觉的要找人倾诉,袭人却笑得十分勉强:“二爷,你的身子才是要紧的,累了便歇着吧,别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本章作者菌只是想说明一件事——在上位者眼中,人命真是贱啊
感谢人面桃花、摸摸头、鸳尘乱、此间有妖、琼琼四位亲的地雷,本章的气氛……实在不好意思送啥福利了
☆、觉非
宝玉对幼时的金钏儿其实只有模糊的印象。
谁也不能指望一名身披万千宠爱的小公子记得自家母亲身边一个三等小丫头的模样性情,何况他身边总环绕着那么多的姐姐妹妹。也只有那年,大姐姐贾元春入宫前最后一回来贾母处请安,所有女眷都赶去相送,而他自幼由元春抚养,又年幼不必理会男女之别,理应早早的便赶去与长姐道别,说几句贴心的话。可他哭晕了头,不忍见别离时的惨淡景象,宁肯瘫赖在床上不起来,急得贾母与邢、王夫人派来的丫鬟是一波接着一波,硬是没有哪个能把这位小爷从枕席间扒出来。末了到底是彼时已做了王夫人身边二等丫鬟的金钏儿上前,趴在他耳边悄悄地说:“大姑娘今天妆扮得可俊俏了,二爷真能忍住不去看?”
宝玉抽了抽鼻子。
“大姑娘擦的可是她新制的胭脂,颜色别提多娇艳了,这会子过去,还能赶得及向她讨嘴上的胭脂吃,再迟一会子可就来不及啦。”
话音未落,宝玉已蹿下来撒腿就跑,百忙之中扭头看了一眼,充入眼帘的便是一名穿着银红衫子的小姑娘,看样貌约莫比他大上两岁,眉莹眼润,已初初有了少女的婀娜之态。
倘使时光能永停驻于彼时,该有多好。
这些年的厮混玩闹,宝玉是如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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