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我听二妮儿说,如玉竟是她在陈家村时的嫂子。她仍还是小孩子,来此两个月,思乡成疾,每到夜里便趴在窗子上哭,遥思故乡。唯昨夜见了如玉,心中欢喜,拉着我说了半宿的话,要我常请如玉到府来与她闲话,好慰她思乡之情。”二妮儿今年也有十六了,可听赵荡的口气,就仿如二妮儿才是个七八岁的小丫头一样。
他忽而止步,回头盯碰上张君:“钦泽的意思了?”
他倒脸大,敢大大咧咧叫如玉的名字。张君一张俊脸板着,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全看先生的意思。”
赵荡又是一笑,到了那朱色小楼门前,遥指着小楼道:“二妮儿正等着,如玉进去与她闲话会子,咱们师生二人,也寻个地方好好聊聊,可好?”
不但如玉觉得如蒙大赦,便是张君,也瞬时松了一口气。如玉是他的妻子,可赵荡那肆无忌惮的目光,隐隐的调戏,无不叫他瞬时就要气的炸开,偏他明面上又还将自己肘在师位上,叫张君不能发作。
如玉才进小楼便叫二妮一把抱住,她连连问道:“嫂子,你走的时候,我爹娘可还好?那刘家上河湾的人可有来问过我,我娘是不是把我的亲给退了……”
她连连一堆的问,如玉心说你娘肠子烂在炕上,也不知能活多久。可千里路上,这样的话当然说不出来,只得抚肩安慰道:“二伯二伯娘都好着了,三妮儿嫁到城里,又还是金满堂的家奴,不定过些日子就将他们全接进城里去生活了。
你既在这王府里做义女,便如公主一样尊贵,往后这些村女的行径,千万不能露出来,否则白白叫人笑话。”
二妮儿一张撮撮小脸胀的通红,小眼睛扫着窗外,十分难为情的说道:“嫂子,昨夜义父进来,说我如今就如公主一般尊贵,不必再惦着那刘家上河湾的刘郎,要放开了眼界,在京城的贵家公子里对替自己寻个夫婿。
可我想着咱们庄户人家,失了什么也不能失了诚信,只要刘家不弃我,我是不会自作主退亲的。要不,过会儿义父来了,你帮我求个情,叫他将那刘郎也接到京城来,好不好?”
到底庄稼人生的孩子,二妮儿又是一村里最本分的姑娘,所以就算猛然掉进了富贵乡中,也不肯忘了本,仍还记着自己下了订的未婚夫婿。如玉正要安抚两句,便见自内室走出个身量高高,清清瘦瘦的女子来。
这女子只着一件青衣,头上挽着只银钗,低头到二妮儿面前,屈膝敛了一礼道:“姑娘,该去学画儿了。”
待她抬起头来,如玉才是一声惊:“竟是待云姑娘,你怎会在此?”
待云似乎不觉意外,也不避讳自己在琼楼呆过的那些年,一笑道:“金大官人娶得新妇,便将奴婢们都遣散了。恰这府中寻个善工笔的画师,奴便入了此府。”
她艺号贞爻夫人,工笔绘的极佳。如玉当初在琼楼见她画艺便倾心之,谁知她竟也入了京,还给二妮儿做起了先生。这样尊贵的府第,那样年轻的义父,还有最好的工笔画师,如玉心中莫名一酸,再看一眼懵懵懂懂的二妮儿,忽而游丝一念,暗道若我也在这府,或者能跟着待云,精进一番自己的工笔了。
不过她也就一想而已。她始终记着张君千里路上又驰回陈家村救自己的恩情,便是果真那契丹还在,还是北方一国,要请她回去当尊尊贵贵的公主,她还舍不下张君,更何况那城府莫测的瑞王,谁知认二妮儿为女,打的究竟是什么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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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殿,张君只待赵荡坐稳,便撩袍帘跪下,将一直捧在手中的匣子顶额奉到了他面前。
赵荡今天穿着孔雀罗缂丝绣边的竹青色长衣,体健而修,一手搭在桌案上,冷目扫着张君手中的东西,明知是什么,却还故意要问:“捧的什么?”
张君道:“《喀剌木伦法典》,以及亡国契丹的青铜大玺。”
赵荡以为张君要隐瞒很久,在他的眼皮底下,想方设法将如玉藏的严严实实。谁知道他竟然直接就将玉玺和法典捧出来,要交给他。显然,这俩小夫妻昨夜已经交过心,如玉坦承了与他几次相见,而张君,也想好要怎么对付他了。
“当初在应天书院,周大儒不肯取你。是孤去授课时,力排众异取你为生,叫你能留在书院读书,也能继续呆在永国府,否则的话,你母亲应当仍会送你到五庄观去,你做不得官儿,倒能做个镇家宅,点灵穴的好道士。”赵荡站了起来,打开张君手中所捧的锦匣,从中取出那本法典,略翻几页。毕竟习了十年的工笔画,如玉摹的那本假法典,堪称以假乱真。
赵荡丢了真法典,扶起张君,问道:“将这东西送给孤,你意图为何?”
张君道:“赵如玉是学生的妻子,在陈家村时,学生不嫌弃她是个乡村寡妇出身,与她成亲。从那时起,学生就未想过这辈子会弃他。
如今学生得知她的身世,也知她身世牵扯过多。但既然先生府上已经有了契丹公主,这部法典与大玺,学生为锦上添花故,送给先生,恳请先生代为遮掩,勿将如玉的身世透露出去。”
他是打算用法典和大玺,来换得如玉陪在自己身边。毕竟辽亡近二十年,如玉被赵大目抱走时,才不过几个月,谁知道她会长成什么样子?玺与法典,远比一个真正的公主更重要。
“你认为她会愿意?”赵荡问道。
张君略有犹豫,重重点头:“她是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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