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美貌绝世,如同妖精。
她也拥有过新婚之夜,上海的春日月色中,凌乱暧昧的大床,刻骨的肢体缠绵。
虽然那一晚,竟然是她和最心爱的男人,唯一的,最为靠近的距离。
日军败落,中国却继续在血雨腥风中混战,内战刚停没多久,又卷起了文革风潮,挽灯经常从收音机和报纸上收听祖国的声音,有人追问她祖国山河破碎风飘絮,她为什麽还如此平静。
美丽的东洋史女教授微微一笑,沈静的说,“所有战争都会过去的,没有什麽能打败文明。”
时代继续前进,岁月一点一点染上了挽灯的脸。
终於有一天,当上了年纪却依然美丽的女教授随意在校园散步的时候,一队嘻嘻哈哈的年轻学生从她身边跑了过去,碰掉了她手上的书册。
挽灯无所谓的笑笑,自己弯下腰去捡。
一只修长而洁白,骨节分明的手掌伸过来,替她收好了散落一地的书。
微风黑发,长长青丝。
挽灯如被雷击,怔然呆立,看著缓缓抬起头来的少年。
蹲在地上的少年有著妖精一般的美貌,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唇角带笑,轻拔流水浓饰绿树,舒卷闲云淡抹青山,醉人一如春江水波。
“你──”
她几乎听不到喉咙里发出的声音,见那美少年细细拍落书上的尘土,将书册递还给他。
宁华雍!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觉得阳光如此灿烈,照的她不能睁眼,脚下坚实的水泥路面变成了棉絮,撑不住她虚软的身体。
回眸三生琥珀色,转身一世琉璃白。
这容光,这妖精一样的美貌,分明就是他,他竟然如此美丽,如此年轻,他没有死────
“教授好。”
少年礼貌对她点头行礼,眸子里是春水般的笑,“我经常来听教授的课,很喜欢呢!您长得和我祖母很像,让我非常亲切。”
挽灯回神,声音几乎细到无法察觉,“……你的祖母?”
“对啊。”
少年弯起妖美的眼睛,黑色的纤长睫毛带著淘气的笑意,“我的祖母是前朝晚清的格格呢!”
她浑身发抖,嘶哑出声,“你的祖母────她、她在哪里?”
“祖母和祖父两人住在苏黎世。教授,你真的长得很像她,乍看过去简直就是双胞胎。哎,如果不是我祖母早年受过重伤身体不好,我真想把她叫过来见见您!”
“他、他们──过的好麽?”
轻声细问,挽灯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少年拨拨颈侧的漆黑长发,弯起一个月牙一般柔软的美丽笑意,“当然好啊!苏黎世很适合休养,我祖母早年受伤的时候摔倒了头,什麽事都想不起来了,连语言都是新学的,祖父说她是中国人,可祖母的英文说得比中文还好呢!”
“唔。”
“我祖母也对东洋史很感兴趣,她的生活习惯非常中国化哟,我的叔叔伯伯,还有姑姑们虽然出生在瑞士,但都很敬仰中国文化。”
“教授,您跟我的祖母实在很像呢!都喜欢喝茶、听二胡,而且……”他顿了顿垂下眼眸略带笑意,看著她衣领的刺绣,“也都喜欢金豔菊。我一直很注意您────您该不会和我家有亲戚关系吧?”
他狐疑笑道,对这个温柔的老教授非常有好感。
挽灯手心湿冷,勉强扯出一丝笑意,阳光清澈,她却几乎不能站立。
在少年的关切眼光中,她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不,不认识。”
她的眸光如同冰水,在豔阳中打著冷颤。
“真的吗?您再想想,我祖母姓爱新觉罗,祖父姓宁──”
“我不认识!”
脱口而出的严厉吓著了她了自己,也让眉飞色舞的少年吃惊的闭上嘴。
她重整反应过度的狼狈神色,换回静谧的安然表情,对著美丽的少年徐徐微笑。“对不起,我从来没有听说你的祖父母,也不认识他们,即使相像,大概也是巧合吧。”
“哦。”
少年有些失望,重新对她行礼之後就离开了。
挽灯闭眸,抱紧怀里的书,捂住心口猛烈跳动的疼和灼热。
姊姊没有死,宁华雍也没有,最终,没有什麽能打败爱情,死亡也不能。
挽香失去记忆,宁华雍也不曾找她。
挽灯苦笑,沿著阳光照落的绿色树影慢慢走回家。
宁华雍一定是得知了挽香当年被鬼冢掳走的真正原因,所以即使他们幸存下来,也远远离开美国,以他的能力找到她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可他却毫无消息。
宁华雍没有让儿女和妻子知道,其实世上还有一个也姓爱新觉罗的,曾经和挽香一同出生在遥远北京的同胞格格,任她在美国独自一人生活著。
她的大半生,如此悔恨,每天每夜淹没在自责中,午夜梦回都是姊姊血湿的身体和悬崖上飞扬而下的双双人影。
她夜夜饮泣,宁华雍明明活著,却从来不曾派人来寻她,让她再看姊姊一眼。
挽灯抱著书,蹲在地上,她的柔肠似乎被刺穿般痛,一遍一遍对著远处的方向哭泣,反复喃喃说著许多夜里最深的哭泣──“姊姊,对不起,对不起……”
明明活著,却不来相认。
这就是宁华雍的惩罚。
他从来没有原谅她。
时代,以它不可思议的速度进步发展,中国摆脱了文化大革命的精神禁锢和血腥械斗,重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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