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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雪连下了几日,纵然路上有积雪,沈英也不得不出发。那日放晴,孟景春送他到城门口,鼻子被冻得通红,她搓搓手哈气道:“相爷早些回来,除夕若能吃饺子一定不要忘。”
沈英却只能叮嘱她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也不再多说,便放下了马车帘子。她转身往大理寺走,走到存卷室,停下来,想了会儿还是走了进去。
存卷室里是层层叠叠的陈旧气息,孟景春举着灯台从架子之间穿过去,都不敢用力呼气,怕惊了这满室尘埃。
这世上有这么许多案子,每个案子都是一个故事。
她循着年份在一个架子前停了下来,伸手将那盒子卷宗取了下来。
她将灯台放在一旁的空架子里,手里捧着那案卷,深深吸了一口气。若不是沈英提前告诉她,她现在定然紧张得发疯。
可即便如此,她手依然有些发抖。烛火轻跳,她从第一页慢慢翻到最后一页,末页最下方的落款里,她反复摩挲那个名字,周遭太安静,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得到。沈英写完这卷宗,心中可也有过与她一样的不甘心?
年少时意气风发,却最终被人世与时光打磨成现在这样克己隐忍。从字迹的变化上,亦能寻出端倪。
她仰头轻叹,最终合上那案卷,重新将它放回岁月的尘埃里。
那盏灯台快要燃尽,她端着那灯台走到狭窄出口时,烛火倏地灭了。屋外已是黄昏将近,在昏暗沉闷的存卷室中待久了,到了室外,一下子被傍晚霞光温柔笼罩,才渐渐摸到了现世的温度。
旧事令人唏嘘,每每回想便觉得巨石迫心,难喘息。
可那毕竟已是尘埃里的事。
短暂地晴了几日后,京城又来了一场大雪。年关迫近,衙门里甚至都没人去,小吏们关门在家睡觉打牌,过得昏天暗地。地方官员陆陆续续回京述职,故而这阵子虽然下雪,但京中的筵席却丝毫不见少。
孟景春没什么人好走动,更不愿让人知道自己住哪里,便索性每日都窝在府中不出门。桂发总算能与那只鹦鹉和平相处,只是还会偶尔恶作剧般地去吓唬它,一次两次,那鹦鹉也便不怕了。孟景春好不容易教会它一句“讨债狗”,它便没日没夜地朝桂发喊。
她没甚事情,想起来离除夕也近了,便取了红纸,仔细裁开,认认真真想了春联写了好几副。
墨难干,牛管事便帮她晾在主厅,看了看赞许一番:“孟大人写的字也是极漂亮。”他顿了顿,又道:“也不知相爷写出来的春联是什么样子,说起来相爷搬来后,这宅子还是头一年贴春联。”
孟景春听出了话中话,想来牛管事是觉着她写得不够大气,觉得自己家主子写得才是好,估计是不满意呢。
但对不住了,今年这春节,沈英都全权交给了她,诸事自然她说了算。
也不知楚州天气如何,饮食又如何,可别年后回来又瘦了。
她正惦记着,除夕前一日,牛管事兴冲冲地拿了个盒子来,递给她道:“相爷让人捎回来的。”
孟景春略是惊喜,抱着那盒子便进了屋。
打开来里头折了一大张红纸,她打开来,只见上头写了一个特别大的“福”字。她又连忙将里头的信取出来,沈英写说一切都好不必惦念,末了又说料想她写不好这么大的福字,便特意写了一张,还叮嘱她千万记得贴在卧房门上。
“专此祝好,沈。”
孟景春想忍下笑,却终是握着那张纸笑了出来。
她还住在官舍时的某个晚上,为了韩至清的案子头疼,回到官舍时在门口发现的那个布包里的字条,亦是这样简略地只写了个姓氏。
想起来好像已是很久前的事情,其实不过才半年多。
小气的沈英。
☆、【四一】明月逐人来
大年初一一大早,府里便来了客。牛管事天刚亮便出了门,府里连个应付这些事的人都没有。那人递了拜帖,自称是郴州州牧丁孝生。小厮将那拜帖送至后院,交到孟景春手上,说来客还在门口等着。
孟景春不方便露面,便让小厮转告那人,相爷公出楚州不在府中,请他改日再来。
小厮却又说:“那丁州牧知道相爷公出,只说今日便要离京,有东西要交予相爷,请府里管事出面接下便可。”
孟景春想牛管事一时半会儿也回不了,这进京述职的地方官也不可能认得她,便匆匆去换了身衣裳,扮作府中下人往前厅去。
丁州牧见府中管事这般年轻还愣了一愣。孟景春作个揖道:“府中大管事的出门采办去了,大人若有东西要转交相爷,交予小人亦是一样的。”
丁州牧犹豫片刻,自袖袋中取出封好的信来,又指了指搁在旁边案上的锦盒道:“那盒中是今年炭敬,还烦请连同这札子一道转交相爷。”
孟景春伸双手接过:“丁大人可还有话要转告?”
丁州牧想了想,道:“也没什么,就同相爷说,下官已将韩府女眷去处都摸清楚了,均写在这札子里。”
孟景春听闻是郴州韩府,握着那信封的手明显紧了一紧,却低首道:“小人定当转告。”
丁州牧又想想,似是也没有旁的要说,便匆匆忙忙告辞。孟景春手里握着那信,正思忖着,牛管事却是回来了。
牛管事一瞧桌上那锦盒,一副见惯了大风浪的样子:“孟大人,方才可是有地方官来送炭敬?”
孟景春方才注意力全在那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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