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早已打定主意要将此事告诉齐天乐,事到临头她依旧有些难以启齿。
齐天乐此刻却已敏锐的感觉到谢晚春那种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态度,他忽而耐下心来,静静的看着她,等待她开口。
谢晚春咬着唇沉默了片刻,方才慢慢开口道:“先帝赐死先皇后前,曾经在坤元宫里找出一叠先皇后与西南王往来的密信。”她纤长浓密的眼睫就像是蝶翼一般的遮住了她眼中复杂的神情,“先皇后乃是因为私通而被赐死,而从信中内容可知,西南王亦知晓此事。甚至,有不少男人都是西南王替先皇后找来并且处理的......倘若先皇后是爬墙之人,那么西南王便是那架梯子。所以,你明白先帝当时的暗恨吗?”
有这么一刻,仿佛有一把刀光雪亮的尖刀,尖锐并且直接的戳穿了齐天乐所有的回忆以及思绪——就像是手术刀切开尸体,皮肤、血肉、内脏、骨头......所有的美好都成了腐烂的臭肉,不堪入目。好一会儿,他才从冰冷的空气里听到自己的声音:“此乃皇家秘事,父王他必也知道其中要害,为何要牵涉其中?这,这太荒唐了。”他不愿相信,可他却很了解对面的谢晚春,他知道谢晚春绝不会拿着先人之事而随意诋毁污蔑。
谢晚春的指甲已经嵌入掌心的肉里,她极其冷定的仰头看着齐天乐,那目光犹如冰雪一般纯粹的雪白冰冷,一字一句的道:“因为他爱她。”
每一代西南王世子少时都会入京,小住几年,既是人质亦是为了培养与皇室的感情。也就是在那时,还只是世子的西南王遇见了刚刚先皇后林氏,他几乎是毫无指望的爱着她,最后又眼睁睁的看着她成为太子妃乃至于皇后......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刻骨铭心的,哪怕后来他西南为王,娶妻生子,也依旧无法忘怀他曾经在京城里、最初时、临近绝望的爱过的女人。
先皇后林氏自然知道西南王的感情,她若即若离的吊着他,利用他,享受那种被人思慕爱恋的感觉,享受着那种玩弄人心的快感——她为了报复先帝,睡过许多的男人,可是她却对于西南王永远都是若即若离,时而不假辞色、时而温柔体贴,只是不愿叫他得到最想要的。
甚至,先皇后提议将女儿许配给西南王,未必没有施柔之意——父母姻缘未成,儿女续之。
至于西南王,他或许是为了讨好先皇后又或许是暗暗的报复先帝的‘夺爱之恨’,到底还是被先皇后拖入了爱欲的漩涡之中......
齐天乐极用力的咬着牙,挤出那句话:“既然先帝因此事而迁怒西南王,为何又非要是你?”
“我别无选择,天乐......”谢晚春回忆着当初之事,只觉得喉间堵着什么东西,眼睛亦是有些酸楚,“先帝赐死先皇后,方才放了我出来。那时候,他已病得不轻,躺在病榻上,极认真的看着我,一字一句的问我‘你是要嫁去西南,还是要替朕将此事真正收尾’。那时候先帝余恨未消,已有平西南之心,倘若我真的依约嫁去西南,那么轻则失宠或是被废、重则送命;而且那时候皇弟还小,余下的皇子野心勃勃想着夺嫡,倘若只剩下他一人,恐怕连性命都无法保全......我那时候方才送走亲生母亲,看着病榻上的父亲,想着年幼的弟弟和自己的前途,我真的、真的没办法。对不起,天乐,我知道你很无辜,可我大约天生就是这么自私的人.....”
她那时候跪在地上,看着将她犹如掌上明珠一般宠爱了十多年的父亲那憔悴的病容,哭得几近背过气去,最后却还是郑重其事的对他行了一个大礼,咬着牙挤出一句话来:“儿臣愿为父皇替平西南。”
只有真正平了西南,才算是将先皇后之事彻底收尾平息。
先帝的手就那样抚过她的头顶,轻轻的道:“那好,你去找宋天河吧。”他顿了顿,竟是露出一个许久未有过、极其微妙的慈爱笑颜,“池春,不要让父皇失望。”
他的声音就像是窗外落下雨帘,冰冷潮湿,一层又一层,密密麻麻的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让她几乎无法呼吸。也就是那一日,浑身湿透的她从宫里跑去宋府,如同落汤的小狗一般狼狈,缩在宋天河的怀里,听他说平西南、杀西南王父子的计划,冻得瑟瑟发抖。
宋天河大约是觉得她的反应好笑,说:“那件事,是我告诉皇上的。你再想一想,你真不知道为什么西南王必须得死吗?”
她只能沉默以对,有时候,她真的希望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
谢晚春近乎狼狈的从记忆里挣脱出来,闭上眼,把眼底的酸涩给堵回去,重又抬头去看齐天乐,等待着他的反应。
齐天乐的神色算不上多好,他英俊至极的面上颜色苍白,薄唇几乎是青色的。好一会儿,他才弯了弯唇角,意味复杂的对谢晚春说出的答案报以微笑,犹如腐骨尖端盛出的极艳之花,背后只有可以将人彻底淹没的深渊以及无穷无尽的虚无, “真是可笑,”他缓缓的、从容的、不疾不徐的说道,“我齐家百年基业、几百性命,西南无数百姓......竟然只是因为这么一个无耻虚伪的女人和两个愚蠢可笑的男人。”
“真是太可笑了......”齐天乐语声未尽,竟是真的笑出了声。
谢晚春凝视着他那双剔透深黑犹如黑色琉璃的眼睛,慢慢的道:“所以,你也要把自己变得像他们一样的可笑吗?”她语声艰涩,还是尽量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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