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玉调狐疑地盯着他看,却是那些个禁卫军听了这话都吓得连忙下跪:“卑职不知,望大人宽恕。”
西岑摆摆手:“不知者不罪,今日中多事,诸位忙去吧。”
“卑职告退。”
南玉调迟疑了一下,朝毒六使了个眼色,两人放轻步子从西岑身边拐过去。
西岑浅灰的盲眼流露出些微微苦涩的笑意,他摇了摇头轻声道:“智者闯,整个皇城全城戒备,各门更是有重兵把守。王子妃若是想离开,不妨先去一趟祭祀殿。”
“骗我你会死得很惨。”南玉调如是说。
西岑笑着摇摇头,步法优美地走在前面引路:“但凭殿下处置。”
祭祀殿中空无一人,唯有大大小小的香炉里不断飘出淡淡白烟,在这座纯白的神殿中纠缠不休。打开神台下的暗门,三人无声地穿过狭窄的甬道,不知过了多久,西岑停下来按下一个机关,门打开,外头豁然开朗,竟是皇陵。皇陵的侧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西岑侧身站在门口:“在下只能送到此了。”
南玉调低头吻了吻六月的额心,将他交给毒六:“不要告诉任何人他的身份,只需要教会他一件事——活下去。”
毒六刚迈出一步的脚猛地一滞:“你这是何意思?”
南玉调微微一笑:“毒六,带他走。”
毒六面色一青:“要走一起走……”
“毒六!”南玉调摇了摇头,不舍地看了六月一眼,“我离开的话,谁都走不了。我要六月健康快乐地长大,请你理解我作为母亲的心情。”
毒六哑口无言,眼泪在眼里打着转,他低头看了眼已有些瞌睡的小白馒头,咬牙道:“南,你不可以有事!”
南玉调欣然,嘴角弯弯:“当然,我还要看着我的小六月成为倾世美人呢。”
谁也不曾料到,这一别,将是南玉调此生最后一次见到毒六。
马车绝尘而去,南玉调远目伫立良久,直到再也看不到马车的影子,她才转过身来,注视着门侧白袍之人:“说吧,有何目的?”
西岑仿佛早就料到南玉调会这样问,轻笑着摆开步子,原路返回:“你不该留下的。”
南玉调迟疑了一会,跟了上去:“你这次帮了我,即便你是西贡国的君鞅,但走丢了小世子,怕也难辞其咎吧?”
西岑提袍走下阶梯:“树欲静而风不止,生何苦,爱何悲,执念何罪,苍生何辜……”门推开,空旷的祭祀殿寂静无声,唯玉色纯白无尽延绵,白袍的男子转过头来,灰眸里是暖色的悲怜,“南玉调,灵魂不当拷上枷锁,你本不该受这般罪的。”
南玉调心头一颤,仿若心中饮泣的那片废墟被暖光扫过,干涸的土地下种子想要破壳而出,只是裂的灵魂已无力开出花来。南玉调张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殿下并非输给了无游,他只是输给了自己,他信不过自己留得住你的情,信不过自己亦有被爱的可能。他不敢听你的解释,他撕碎了你,同时撕碎了自己……南玉调,你可愿原谅那不安的傻子,给自己也给他一次机会?”
白色的烟雾萦绕大殿,在男子的双眸里染出氤氲,他静立殿中,仿佛上神临世,只愿为世人祈一份成全。
他的模样那般熟悉,他的气息却又这般陌生,南玉调忽然有些想不起炎信曾经那些或是颓废或是妖娆或是绝望的样子了:“很多年前我犯过一个同样的错误,我很努力地尝试接纳一个人的好,学着去爱他。我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他却在我给出最终答复的前一天将我背叛。这已是我的极限,我不会让自己犯第三次错。”望着对方忧伤的灰眸,她说,“岑先生,你确实不是他,你们……不一样。现在说或许不合适,但——很荣幸认识你。”
西岑点头微笑:“古人云‘朝闻道,夕可死’,岑以为,此生识得姑娘此等人物,已是无憾。”说完,双眉轻拢,面色陡然一白,整个人就像一片枯叶一般翩然倒地。
南玉调赶紧上前,但还未碰到西岑,他又忽地睁开眼,闪过一丝异色,自己站了起来。
南玉调心觉不妥,却又说不出倒地哪里不妥,便问:“先生还好?”
西岑抬头朝她安抚地笑笑:“无妨,老毛病了。”
南玉调见状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便点头告辞。然快走到殿门口的时候,又听到身后道:
“真可悲,他坚持了十年,明明只要多等一天,一天就好了……如果炎信等了,你可会爱上他?”
南玉调顿了顿:“这世上没有——如果。”说完,逃走一般快速走出这白色的殿宇,没能看见背后那男子眼中的悲戚绝然。然而刚出了祭祀殿的主大门,南玉调猛地刹住脚,仿佛有一把剑寒森森地指在脑后:她从未跟西岑说过炎信在自己身边待过十年,那么,他是怎么知道的?!
南玉调再回到白色神殿的时候却只看到白玉地板上散落着一地的白袍和断发,黑白交织,如同一场谋中的生死博弈。恐惧如潮水一般涌过来,令人窒息。
王子府的大殿被震得摇摇欲坠,四处可见桌椅摆设的碎屑和未干的血渍,唯剩垂钓在银丝终端的白玉扳指愈发白亮。似乎是血洗过的黑眸里淬着死神的刃,脸上的血污也衬得眉心那颗朱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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