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落下来,一寸一寸地冷却,落到手心,成了薄凉。
临近清晨,阿华来这边接她,正看到她跌坐在沙滩上,神情恍惚。
“小姐,你为什么不到车里去?夜里吹了海风可是会发烧的。”
“你为他这么做,不值得。”
“真巧,”璧郁冷冷笑一声。
“他也是这么说的。”
璧郁这第一回合正大光明的追求正式宣告失败。
可是阿华的话却是真的应验了,璧郁坐着,吹了一夜的海风,回去就开始头疼恶心,第一次试体温是40度。用唐二叔恨铁不成钢地讲,怎么不狠狠心,把自个儿给烧死?
璧郁这一病,可算把唐家所有的人给招来了。也都知道了自己追求人失败的事情。
“二叔,你记得帮我给公司里请假,这几天我是去不得了。”昏睡了几天以后,璧郁醒过来张口就这么第一句,差点没把身边人给气死。
“对了,我睡了这些天,他,可曾来看过我?”
“哎呀,我的傻妹子。”
郭云嘉守在她身边几天,最是看不下去。
“你还不晓得,这几天方家老家出了事,方家人举家回了青城,咱们家里,他一次也没来过,他哪里给过你什么音信!”
“青城……”
璧郁又念了几遍。
“岂有此理,我唐泉华的侄女儿,岂能容他们方家任意糟蹋。丫头,你放心,这个公道,二叔帮你讨回来!”
“不,二叔。”
璧郁卧在被子里,望着二叔的眼睛晶亮又分明。
“我要去青城。”
“我自己的男人,我要自己亲手抢回来。”
她一字一句吐道。
【譬如孩童时候玩游戏亲手埋下的宝藏,多年以后,你再打开,它没有变,可是你的新奇惊喜已经不在,收藏住的,不过仅一段回忆罢了。】
譬如某些人某些物,譬如青城。
璧郁绝不会想到,多年后的某一天,她再回到青城——那个教她几度魂牵梦萦的地方——它还是多年以前那个样子。肖极了宝藏挖出来以后吹开那一层浮土所呈现的样子:当年人家在那里,现在也还在,有几棵树还是几棵树,几弯流水还是流水,乌篷的排船还没有改作蒸汽带动,亮起电灯的,也永远是那几条街……
她走在路上,服装打扮对青城来说太过摩登了,简直格格不入,引起来路人一阵阵徘徊回首。
“是谁家的小姐丫头,打扮地这般漂亮?”
“不是咱们这里的吧?我从来没见过。”
“好大的排场,走路逛街、都有三五个保镖陪着。”
“扭捏作态,跟妖精似的。”
说她什么的都有,不过璧郁并不在意,她在意的,首先是别人的眼光在不在她身上。她在意的并且享受的,从来都是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在城北的房子,二叔多年前就派人重新翻修过,不但把昔日的平房改修成三层别墅,水电家具也都安排得好好的,她在城里,并不愁没有地方安顿。
一顿饭的功夫,阿华打探消息回来。方家的老太太肺癌晚期,已经病入膏肓,无法回天。方家为了冲喜,将于三天后迎娶沈家女儿,举行婚礼。
“小姐,方家还有三天就要举行婚礼,咱们这时候来,还有什么用?不如……”
“一纸婚约算什么!”
“那根本就不是他情愿的。他订婚也可以退婚,结婚也可以离婚,现在抢不来他我可以等,我一定要带他走出这桩囚笼来。”
璧郁冷冷一笑。
“我唐璧郁,绝对不许他方琬瑜的心落到旁人手里去。”
☆、第十六章
拜会的帖子递上去之后,璧郁又在家里歇了一日,第二天一早,提了特地从省里带来的健康营养药品直奔城南。
她穿一件宝蓝底绣春棠的旗袍,从裙摆到袖口堆了繁繁复复的百花和叶片,娇嫩而生意盎然,鬓发使珍珠箍子簪一半,留一半,立刻和昨日的美又是另一番不同了,从罂粟芍药似的华丽浓艳立刻就变成了梅兰的温存娴慧,工笔画里走出来的一般,每一步的姿态、颦蹙都是极尽了的端庄高贵。
“方宅”外面,层层环抱的,那绿茵,又浓又密了一些,可是她却不是十年前的她了。十年前教她望而却步的高门大户,已经结结实实为她敞开了大门。她曾经以为高贵到此生触碰不及的那些山水亭榭,迎来送往,见得多了,原来也可以道一句,不过如此。
毕竟眼前的一切,也太古老,太陈旧了。
安琴听说她到了,立刻就跑出来,
“哎哟,我的璧郁丫头,走的时候我还听说你病着,怎么不好好休养就来了?”
“还劳您挂念着,已经全好了,干妈。”
“您常说,我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如今老太太病了,我作为您的干女儿,老太太的干孙女,理应当在她面前尽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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