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乐时第一次与于斐并肩站在赛场的舞台上。
他再也不是那个躲在舞台底下,与即将淘汰的练习生们一起,注视着台上的鲜花与掌声的人了。在聚光灯下,于斐离他不过一步之遥。乐时抬起手,将麦克凑近唇边,他在歌唱时,有于斐为他合声与引唱,那隐约歌声仿佛雪夜里飘忽的一盏灯,而乐时则全情贯注地追赶,无数的回忆如灯走马,回转闪烁。
在这时候,他忘了那些密密麻麻的笔记概要,忘了干涩枯燥的理lùn_gōng式,本能似乎为他添上翅膀,那是一种奇妙的、真切的感觉,他想起那天晚上在音乐节时所唱的那一首歌,他全心全意地享受、放松,随着声带振动,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晶莹剔透的光色。
他至此才意识到,他是如此渴望,渴望成为能像于斐一样,以自信勇敢的姿态站在世界面前,面对所有人的审视与考量,即便眼前是长夜漫漫,可繁星不曾永眠,河流也不曾干涸。即便风雪浩渺,他的理想曾站在他的面前。
乐时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灯光过于刺眼,或许是歌声过于感性,在开口的那个瞬间,他热泪盈眶。
“如今我们各自分散,离开雪国的白山,我问我的少年,他是否心甘情愿。”
乐时闭上眼,旋律在耳边转折,震荡,感情汇聚、交流,从克制而涓细的水流,逐渐汇集、潮涌,那并非声嘶力竭的悲伤,而是平野上漫漫流淌的长河,冲积出流动的淡淡纹络。故事里的恋人自远方赶来,而又匆匆分散。
苏乔与江河的对句同样非常动人,苏乔的句子唱得伤感且怀念,乐时从未在练歌房里经历过这样的感情,不仅仅是他一个人,台上站着的所有人,都在不知不觉中全情投入,日日月月、年年岁岁的回忆,聚沙成塔。
旋律兀然一静,那是高潮前的酝酿。离别近在咫尺,欢宴终究溃散。
“轰隆——”
火车的汽笛撕破宁静,机括的转动带来进站的讯息,纷纷扬扬的雪花旋转落下,最后的伤情与呐喊,在所有乐器、元素的同时发力中,走向最高处。
于斐摘下耳返,闭上眼睛,攥着麦克的手指节泛白,充满爆发力的合音拔地而起,偏偏边缘平滑,没有半点凝滞吃力地,来到了最舒适的音域。他的声音在此刻辨识度极高,沙哑、哀切,随着大合唱的旋律起落。
“我丢了过去,我忘了明天,我用尽一切失眠,我对每个人致歉。”
以清亮明澈的声音为指引,每一句紧随其后的合唱都沉实有力,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合声部分,过渡平滑自然。先时一直滞涩在喉头的压力,随着最高音节的突破,忽然变得舒爽轻快。心腔似乎破出一个缺口,期间流出的温热,是他从未感受过的。
江河的声音是高峰之后坠落的收稍,激扬的伴奏如同旋转的大雪,忽而戛然而止,所有情绪在濒临崩溃之处忽然收束,在一片沉静之中,全曲开头的钢琴缓缓而入,场上的灯光渐次熄灭,最后的一束留在江河身上,他望向镜头,眼中分明有泪。
“雪啊,雪啊。少年的雪,我的理想国站在我的面前,却不发一言。”
最后一束光也消失,场地陷入一片黑暗。四人从坐席上起身离开,灯再亮起时,只剩下一片空空荡荡的站台。
乐时站在台侧,怔忪地顿了许久。苏乔在他的身边长舒一口气,江河以手掌捂了捂脸。同样回不过神来的还有满场观众,那片寂静持续很久,久到他们甚至觉得自己发挥失常,每个人都听见了心跳的擂声——在这个时候,带着哭腔的尖叫忽然响起来。
“于斐——!对不起!我不该脱粉的!呜呜呜!”
“乐乐。唱得真的好听,妈妈爱你——!”
“江老师走花路吧!”
耳返里的导演噗嗤笑出了声,这撕心裂肺的几声唤醒了所有人。
铺天盖地的欢呼刹那翻腾震撼,与之相伴的还有由衷盛赞的掌声,苏乔激动地跳过来拥抱所有人,嘴里不成句子地胡说八道,直到他们被引进走廊,准备在待机室等待现场投票的结果时,那雷动的喝彩欢呼还不绝于耳。
乐时的脑海一度是宕机的空白,时而是舞台上伴奏的旋律,时而是振声的尖叫,嗡嗡扰扰地,他满脑子都有点儿发沉发懵,直到坐在投票公布的房间,左边的于斐,与右边的苏乔都紧紧攥住他的手掌时,他才彻底有了实感。
于斐笑了笑,捏捏他的掌心,话语里的喜悦却是难以掩藏的:“乐乐,你在镜头前面懵了半天了。出来营业一下。”
“大家都太高兴了。”江河叹了口气,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屏幕上的小组投票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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