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肃一怔,依稀记得这是他大年初一和萧然去求签,求来的签词。
说完签词,他长长叹了口气,道:“都是命啊……”
他的语气充满了萧索无奈,甚至是绝望的意味,听得萧肃心里都酸了下。
然后,他站了起来,脚步一下下走下舷梯,消失在嘈杂的雨声里。
萧肃舒了口气,握着铁釺子慢慢起身,凑到窗口往下看,只见他披着雨衣,大步走向码头栈道对面,消失在了一艘不起眼的旧船里。
十分钟后,两个中等身材的男人披着雨披冒雨赶来,也上了那艘旧船。
白噪音一般的雨声里,旧船的引擎响了起来,黑色的船身慢慢破开水面,驶出码头,往西驰去。萧肃抹了一把眼镜上的水汽,仔细辨认船身斑驳的编号,将它牢牢记在心里。
又过了一会儿,村子的方向传来刺耳的警笛声,警车红蓝闪烁的灯光往码头疾奔而来。
萧肃手脚发麻,扶着墙慢慢下楼,推开船舱门,不顾冰冷的风雨瞬间打透了单薄的衣衫,踉跄着往那灯光走去。
暴雨如注,春雷阵阵,天地间倏忽一片y-in暗,又倏忽被闪电照得雪亮。萧肃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看到一辆越野车冲上木质栈道,骤停,刺耳的刹车声中,一个熟悉的矫健的身影狂奔而来,狠狠将他抱在怀里。
“当啷”一声,手里的铁釺子掉在地上,萧肃忽然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双手拼命想要抱紧他,想要抚摸他真实存在的强健的身体,然而抖得完全站不住,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滑。
“哥?哥?”荣锐牢牢抱着他,用自己的身体撑着他,温暖他,在大雨中呼喊他的名字,“阿肃?萧肃?!”
“是,我……我在。”萧肃抖得不停,勉强搂着他的脖子,虚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心里却像春暖花开一般,有什么东西不停地绽放,绽放……
他发自内心地微笑,将脸贴着他的侧颊,感受他年轻的紧绷的皮肤,熟悉的带着孩子气的气息,颤抖着说:“荣锐……我、我一直在等你。”
“我知道,我知道。”荣锐气息哽咽,反复地说。
“我只等你。”萧肃将脸埋进他侧颈,在他耳边轻声说,“这辈子,下辈子,我只等你,一直等你。”
荣锐身体倏然紧绷,窒息般凝固在那里。
萧肃颤抖着摸到他的耳垂,确定他戴着助听器,忽然低低地笑了:“这个,是、是防水的吧?”
“是。”荣锐的声音却带着点沙哑的哽咽,梗着脖子说,“我都听见了,哥,我也只等你,这辈子,下辈子,一直等你。”
萧肃点了点头,又点了点头。
雷声隆隆而过,闪电霹开细密的雨雾,不远处大海怒吼着惊涛,他们紧紧抱在一起,两个身体在天地间无比渺小,却又无比真实。
人的生命,长不过百年,在松柏面前,就像一眨眼那么短。而山川河岳亘古便存在着,松柏千年的寿命,在它们眼中也不过一息而已。
长短不重要,完整才最重要。
有了你,我才有完整。
第106章 s2
疾风猎猎, 雨幕与浪涛连成一片, 几乎分不清哪里是天, 哪里是海。
渔船在风雨中颠簸起伏, 掌舵是经年的老手, 稳稳扶着舵盘,往西南方破浪前行。
这是渔村里最好最大的一艘船,警方临时征用,用来追赶试图潜逃出境的方卉泽和阿虎。海岸线另一处的海警也已经联动出警,沿另一条线路在侧前方堵截。
萧肃坐在船舱里,披着孙之圣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警服棉衣,虽然体力透支已经到了极限,j-i,ng神却有些奇怪的亢奋。
他是自愿要求加入行动队的, 因为他是受害人,又亲眼目睹疑犯乘船逃走, 所以他一提当地警方就同意了。荣锐倒是想有什么异议, 但被他盯着一看就妥协了,只亲自陪在他身边,寸步不离。
“把这个喝了。”荣锐从怀里拿出一罐八宝粥递给他,“你是不是一直没吃饭?”
“早晨喝了鱼汤。”萧肃接过易拉罐, 上头还带着他的体温, 也不知道贴身揣了多久,抠着拉环想把盖子打开,手指完全没力气, 拉不动。
荣锐接过去给他打开了,又拿了一小瓶矿泉水塞进衣服里:“药吃了吗?”
“早上吃过了。”
“喝完粥吃下午的。”
“嗯。”
他们仍旧像以前一样自然而平常,但心照不宣地,又都觉得哪里不一样了——他们的眼神总是不由自主地胶着、纠缠,手指触碰时总是不自觉地多停留那么一下,连说话的语气都不一样了,虽然旁人根本听不出来,但他们自己知道。
萧肃二十七年从未体验过这种感觉,比亲人更亲密,比挚友更贴近,个体之间的界限仿佛都模糊了,两个人变成了一个,但又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身上陌生的吸引力。
这吸引力强大而诡秘,发自生物的本能,燃烧虚无的灵魂,不足为外人道,却怦然心动,让人迷离。
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就像是重生了一样,视野中的一切都因为这陌生的爱而蒙上一层绚丽的色彩,他的世界仿佛又回到了十四岁以前,明亮、鲜艳、充满未知的希望。
父亲是对的,生命不该被辜负,不管三十年还是一百年,都不该被辜负。
食物让人振奋,吃完粥萧肃感觉暖和了许多,于是裹着棉衣走到前面,隔着挡风玻璃眺望远方。荣锐跟过来,很自然地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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