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冒着雨跑了过来,屋子里黑乎乎地瞧不着什么。倏然闪电如剑,劈开夜色的深沉,照见墙角处缩着的人,宛如陷阱中惊恐的兽。莫言呆了一下,缓缓地走近他。
云想衣把身子蜷成一团球,哆哆嗦嗦地咬着手指头,把指甲都咬下来了,血糊糊地一片,也不觉得疼,只是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瞪着莫言,他的眼底血丝浓浓。
又是一记雷,屋檐欲倾。
云想衣的嘴巴张了一下,莫言似乎听见了他的声音,短促而尖利的叫喊,被雷声淹没了,留着绝望的悲凉,在空气中弥漫成灾。
莫言慢慢地抱住了云想衣,用手绕过他的肩膀,把他整个整个包围起来。他的身子是如此地冰冷而瘦弱,颤抖着就要凋零。拉住了云想衣的手,自然地就把他的头靠在胸口上。云想衣胡乱地啃咬着,咬得莫言的胸口一阵一阵地痛。
雷过后,夜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摩挲着阑干外的青石,似粗涩又似温柔。
“……想衣、想衣,跟我走吧。” 莫言的声音细碎如雨,低低地说着,“我带你离开皇宫内院,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我来照顾你,好吗?”
云想衣痴了一般,脆弱地仰起脸,呆呆地望着莫言。黑夜中,看不见他眼眸的底色,茫然的一汪水。
“皇上已经不再理会你了,你就是死了、烂在这里,也没有人会管。”莫言紧紧地抱着他,轻轻地象是在哄着他,“我知道你一定受过很多苦,可是没关系、没关系的,只要我们离开这里,什么都可以忘记的,想衣,我、我……没有钱、也没有权势,可是我会对你好的,跟我走吧,你想去哪里呢?”
少年的神情有点儿固执,模糊的黑暗中,淡淡的青涩依旧在少年的眼睛里,却是鲜明而激烈的。云想衣寻思着恍惚熟稔,辗转间却又惘然,眼泪终是流了下来。
莫言偷偷地吻了他的头发,小小声地唤他的名子:“想衣、想衣……跟我走吧,我会对你好的。”他反反复复地说着,“真的、真的……”
“好疼……”云想衣摸索着向他伸出了手,宛如敲碎在雨中的呢喃,“好疼好疼呢……”。手上满是血。
夜雨阑珊,隔窗下的白花重了几分,作尽那番冷艳寒香的风情,总无人省得。
——
次日晚些时分,黄昏的颜色漫过了树梢头,几只夏虫躲藏在石缝中“唧咕”地叫个不停。
莫言轻轻地将云想衣从墙角里抱起。云想衣迷迷糊糊地摇着头,眼睛斜斜地瞥了过来,s-hi漉漉的,就如那淋漓的夜雨,他的嘴唇上抹着血红的艳色。莫言心下有些不安,摸了摸云想衣的额头,滚烫滚烫的。
“想衣……”莫言小心翼翼地问他,“我都已经安排妥当了,我们现在就走,好不好?我带你离开皇宫,你再也不用受这种苦了。”
云想衣睁大了美丽的眼睛,那是一种痛到极处的绝望,他的手指痉挛地抓着莫言的衣服,颤抖着念叨着:“我就要死了、我就要死了,我哪也不去……我要回家、回家。”
“好端端的呢,说什么胡话。”莫言的脸色变得有些惨白,强自一笑,“我这就带你回家了……你别担心,一切都会好好的,真的、真的。”
云想衣的嘴唇抖动着,似乎在叫着什么人的名字,而莫言终是没有听清,只是那一声声的呢喃,宛如花落下。
莫言用被单裹着云想衣,抱着他拐过边门小径,冷宫本就偏僻,那时节天色迟了,偶尔几个宦官路过,见了莫言带着殿前侍卫的牌令,也不甚在意。如此行到了崇德北门,莫言也不知与守门的金吾卫说了几句什么,金吾卫竟开了宫门放行。
云想衣仍旧烧得糊涂,只隐约地听见青铜大门打开时“吱吱呀呀”的声响,斜阳的暮色从门那边漏进了眼底,他的胸口忽然一阵子绞痛,“咯”地吐了一口淤血出来,弄脏了莫言的袖子。莫言的手抖了一下,旋及又抱紧了。
宫门角外停着一辆乌篷马车,一个青衣人执着缰绳正在那厢等候,面目冷冷的,见了莫言过来,作了个手势。莫言带着云想衣上了车,放下帘子,那一点的落日便隔在了天外头。
马车行得甚缓,云想衣恍惚听着马蹄子答答地敲着青石路板、听着车轮子辘辘地滚着,那时的愁思便如水一般淹没了他的呼吸。
莫言的手慢慢地收紧,环绕了他的肩膀、他的胸口,云想衣觉得他快要窒息了。莫言叫了他的名字,微微地有几分颤:“想衣……想衣,其实、其实我……”
“什么呢?”云想衣听不真切。
莫言的手指慢慢地抚上云想衣的头发,缠绕着:“……嗯,也没什么,想衣,我这就带你回家了,你可会觉得欢喜?”他的声音细细碎碎的,和他的吻一起落在云想衣的耳鬓边,带着少年温暖的气息。
模糊的黑暗中,云想衣的眸子里依稀有一点点水光,他低低地道:“好啊,回家……我都记不得家在哪了。这么久了,阿蔻一定生我的气了,都没有回去看她。”
莫言的脸有些儿红,柔声地道着:“等出了燕都,我们改行水道,按这一路的行程、莫约二十天就到江南怀陵,我身边还有些积蓄,寻个清净的地儿,买几间瓦房、两三分薄地,也够我们过日子的了,你说可好?”
“嗯。”云想衣仿佛叹息,“阿蔻说过,等想衣长大了,要给想衣娶一房贤惠的媳妇,生个大胖小子,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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