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实话,钱渊有些失望。
朱元璋定都南京,后朱棣迁都北京,很难说是好事还是坏事,但至少,南京比北京要像样的多了。
就城墙论,南京的城墙都没出就回了,所以他对北京一点都不熟悉。
一阵寒风吹过,钱渊不禁缩了缩脖子,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感觉嘴里进了什么,赶紧狠狠呸了几口。
好吧,几百年前的北京就已经面临沙漠化了……钱渊安慰自己,至少还没雾霾。
“接到信了,直接去西苑。”田德惠凑近道:“指挥使大人已经在等了。”
“不行。”钱渊摇头,看田德惠急了,才慢悠悠道:“面圣是何等大事,不说戒斋戒三日,至少也要洗浴吧。”
“哎哟,小爷啊。”田德惠急得使劲勒着缰绳,“指挥使大人在等着,你还琢磨洗浴?”
呃,其实明朝觐见皇帝,如果不是节日,还真不太讲究这一套,而且嘉靖帝如今常年在西苑,又不在宫中。
但钱渊还是坚持找了个客栈洗了个澡,他不指望能去西苑洗澡,整理仪容后换了身新衣裳。
看着脚步不急不缓而来的少年郎,双手负于身后的陆炳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只挥挥手示意跟在后面。
陆炳其实想说些什么,比如他的好友孙升的兄长,但他什么都不能说。
陆炳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他深知自己的权力是来源于哪里,为此他昨晚甚至拒绝了老师李默的邀约。
西苑有点大,沿着路走了好久,路上换了三波引路的太监,钱渊目不斜视的跟在陆炳身后,在心里反复盘点……是九真一假,还是八真二假,或者七真三假?
隔着一座小池塘,一位中年人眯着眼透过已经稀疏的树林,隐隐看见那行人向着万寿宫方向走去,他的视线落在陆炳身后的年轻人身上,虽然距离有点远看不太清,但其行走间显得并不紧张,有一股洒脱意味。
要么是已经做出了选择,要么这是个和几年前赵贞吉一样头铁的货色……
严世蕃皱眉想了会儿,才慢悠悠的转身走回直庐。
如今直庐定额三位阁老,但李默这个天官也插了一脚,嘉靖帝许其值班直庐,四个人轮流值班,但严嵩是每日都到的……呃,这句话不够准确,实际上是严嵩或严世蕃是每日必到一个的。
屋内颇为暖和,没有侍者,严嵩正靠在躺椅上打瞌睡,这位老爷子今年高寿七十七了,还要占着茅坑不拉屎。
严世蕃轻手轻脚的坐下,盯着奏折看了几眼,提笔开始票拟,实话实说,严世蕃在政务处理上是很有一手的。
“来了?”
“来了。”严世蕃放下笔,“陆文孚亲自领路。”
严嵩半眯着眼睛似睡非睡,如今严党在朝中势力愈发庞大,仅仅大九卿中就占了四席,党羽遍布朝野上下,端的是鲜花着锦烈火亨油。
但严嵩人老心不老,多年前陛下简拔徐阶入阁为次辅,现在又提起了李默,这是陛下惯用的手段。
严嵩知道,自己撑不了几年了,他可以允许徐阶上位,但绝对无法容忍李默上位……今年的外察,严党分布在各地的官员,李默下手极狠,光是入狱的就多达七人。
“父亲,如果曹邦辅上位浙直总督……”严世蕃低低问,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如果曹邦辅上位,咱们下手黑一把,绝对不能让李默得逞。
浙直总督这个位置并不是明面上抗倭那么简单的,这几乎决定了朝堂相当一部分的话语权,无论是为公为私,严嵩都不会放过李默。
“元质怎么说?”严嵩慢吞吞的问了句,皱眉训斥道:“昨夜让你回府,又喝醉了?”
“误不了事,误不了事。”严世蕃干笑几声,昨晚玩得比较嗨,“赵文华言……钱展才不类其叔父。”
这句话意思很明显,钱渊不像他叔父钱铮那般头铁,是个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家伙。
严世蕃轻声道:“据说钱展才和胡汝贞极有交情,上京前还特地下杭州见了一面。”
严嵩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就算曹邦辅接任浙直总督,李默上位,最着急的那个人也不是他。
……
万寿宫外。
黄锦笑着和陆炳打招呼,视线却落在钱渊身上,“皇爷都问了两回了。”
陆炳笑笑没解释什么,只侧身让出路,介绍道:“这位是司礼监黄公公。”
钱渊心里明了,这应该就是在历史上留下名号的司礼监掌印太监黄锦,嘉靖帝对宦官管束颇严,唯独对这位从兴王府就陪伴自己的太监很是信任,甚至称“黄伴”而不言其名。
不过钱渊记得这位黄锦,是因为历史上海瑞上书,嘉靖帝大怒,黄锦旁敲侧击留下了海瑞一条命。
说得简单点,黄锦是个胆子小,还算有良心的宦官,其实这种品行的宦官在明朝历史上并不少见。
“黄公公。”钱渊弯腰施礼。
“真是一表人才。”黄锦那张胖乎乎的圆脸上满是笑容,招手道:“跟咱家来吧。”
从侧门入了万寿宫,绕过主殿径直去了后殿,钱渊在外等候,片刻后黄锦将其带入。
钱渊双膝跪在地上,垂头高呼:“草民钱渊,拜见陛下。”
嗯,没有“万岁万岁万万岁”,如果是勋贵、弄臣还有可能,文官……就算是当年的张璁,如今的严嵩也没这脸皮。
正在持笔挥墨的嘉靖帝第一时间抬起头,虽然只有短短一句话八个字,但这声音清亮,字正腔圆,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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