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横截春江,卧看翠壁红楼起。云间笑语,使君高会,佳人半醉。危柱京弦,艳歌余响,绕云萦水。念故人老大,fēng_liú未减,独回首、烟波里。
推枕惘然不见,但空江、月明千里。五湖闻道,扁舟归去,仍携西子。云梦南州,武昌南岸,昔游应记。料多情梦里,端来见我,也参差是。
——苏轼《水龙吟》
暂代宋选太守一职后,子瞻变得很忙碌,早起晚归,连午饭也没有时间回来吃。我不免心疼,炖了鸭汤送到衙门。
一进大门,就撞见了邢师爷。他看见我手中提着的食盒,笑着问:“苏夫人,来送午饭啊。苏贤良最近为公务心烦神,常常忙得废寝忘食,是该补补。”
“苏贤良?”我有些疑惑,“你是说子瞻么?”
“是啊,苏大人修东湖、祈神雨、赦囚徒,可是百姓心中贤良的父母官啊!”
“子瞻年纪轻轻,哪里担得起这贤良二字?”
“苏大人当年制科应考的是‘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故如此称呼。”
“师爷过誉了。”
“如今太守空缺,诰命未下,苏贤良一直受圣上赏识,荣升太守指日可待啊。”他一脸阿谀的笑容。
“邢师爷,你这么说,他日新太守上任,你让子瞻情何以堪?”我淡淡地回了一句,埋怨地看了他一眼。
邢师爷讪讪地笑了笑,引了我去后堂便退下了。
子瞻正俯首公文,都没注意到我进来。我提起食盒在他脸侧摇了摇,他方看见,笑着搁下笔,“好香啊,什么时辰了。”
“我都吃完了,你说什么时辰了。忙起来连饭也不吃,那些衙役都是吃干饭的啊,不知道提醒你啊。”
“我叫他们不要打扰的。”他浅笑着起身,提起食盒坐到圆桌前,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我刚才遇见邢师爷了。”
“嗯。”
“他称你为苏贤良?”
“嗯。他们现在都这么叫。”
“这个称呼有点过誉吧。”
“他们愿意这么叫就随他们叫去好了。”他笑了笑,不以为然地说。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他一怔,无奈地放下碗筷,“嘴长在别人身上,我能说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太守之位?”宋选罢免已有半月多,新任太守的诰命至今未下。不知那皇上想得是什么心思。拖得久了,难免很多人会以为子瞻会取而代之。
“弗儿,别人这么想,难道你也不懂我?我诚愚且拙,身名两无谋。岂会存这种念头?”子瞻神色坦然地说,“更何况,我若钻心于此,凭我学识,莫说太守,翰林也是唾手可得,何须借此机会。”
六月初,诰命方下,新任太守陈希亮走马上任。
子瞻一脸欣喜地告诉我陈太守也是眉山人,让我随他前去拜会。
我一听,正中下怀,正想见识陈季常和河东狮呢,当即备了份薄礼,前往太守府邸。
仆人们正忙着收拾家什,通报之后,管家迎了出来,一脸歉意地说:“老爷正在小憩,请两位稍等片刻。”
“陈公子在么?”我问道。
“老爷出发得仓促,留公子打理一些善后事宜。公子怕是要过些时日才能到。”
我不无惋惜地哦了一声,挥手让管家退下。
“弗儿,你认识陈公子?”子瞻好奇地问。
我咳嗽一声,装作不以为意地说:“听人提起过。”
约过了一盏茶时间,陈太守才身穿布衣,慢悠悠地走了出来。他面色略黑,神情严肃,没有温度的目光在子瞻身上稍稍停留了半刻,未敷衍半句让客久等之词,径直走到上座,冷声问:“找老夫何事?”
“下官苏轼,得知大人刚到凤翔,特来拜访。”子瞻站起身来,拱手行礼。
陈太守端起茶盏,呷了口茶,微微地嗯了声。
“听闻大人是眉山人,子瞻与大人算是同乡了。”子瞻笑着说。
陈太守淡淡地哦了声,未再多言。
“大人初来凤翔,不知是否习惯,若是有什么需要的话,下官乐于帮忙,我就住在……”
“知道了。”陈太守打断他的话,神色间有些不耐烦。
子瞻的脸上有些过不去了,再说什么也是自讨没趣,故歉声道:“大人旅途劳累,多有讨扰,不打扰大人休息了,下官告辞。”
“不送。”陈太守略一颌首,转身离去。
“架子好大啊。”我小声嘀咕。
“估计被我们搅了午睡,心里不快吧。”子瞻轻扬眉梢,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听闻这位陈大人在各地任官期间做了不少实事,也许是格务实,不善言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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