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铺天盖地的痛,邵饼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扔在火堆里炙烤的地瓜,而今她一定熟了,还冒着丝丝香。
她是一颗好地瓜,不用扒,自己就能掉下胳膊腿儿来。
可是邵饼除了痛,并没有任何怨愤。她还活着,真好。
如今花离离在人间游荡,没有鬼愿意接她这个半死不活的魂儿,邵饼自己在冥界大门前挨了半日,终于还是被推了出去。
她挣扎着坐起身,第一刻想到的居然是:她醒了,然后要继续被淹死吗?
如果她没有被淹死,此刻又会在什么地方?
邵饼神智清明之后,才发现四周黑漆漆的,隐约可以听到断断续续的清脆滴水声。
她猛的打了个哆嗦,单薄的白色衣裙湿淋淋的贴在身上,比湿衣服更冷的是她身下的东西。
邵饼摩挲了几把,又凉又硬,该是块巨大且光滑的冰块。
凌珑师兄说过,有些大户人家为了保存自己完好的尸身,会用冰块建筑陵墓,莫不是她掉到水底的坟墓里去了吧?
邵饼想到这后又抖了个寒噤,不管怎么样,这冻死人的地方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她努力的攒起一个看起来明显真气不足的小火球照亮,抱着胳膊一路摩挲颤抖的循着水声寻找出口。
后来邵饼曾无数次回想,如果当时她坐着不动,或许……就不会再次失足了。
因为那时的邵饼只顾着千万不要碰到什么坟墓的机关才好,完全没有注意到脚下的水洼。
那是一个很深很深的水洼……
邵饼脚下打了个趔趄,人影儿眨眼间消失不见,冰窟内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一团小小的火焰落到了冰窟窿的沿儿上,很快便熄灭了。
邵饼不知道自己下落了多久,直觉得衣袍快要被风扯裂的时候,终于重重的落到了地上,溅起一片纷扬的殷红。
眼前是令人叹为观止的漫天花海。
微风过处,铺就的红花飒飒作响,伴着黑色的花像是望不到头一般一bō_bō的涌了出去。间或无数柔软的花瓣从邵饼的指尖发梢穿梭而过。
这实在是一副美得不似人间的奇景。
邵饼险些认为自己是在梦中。待到屁股上的淤青隐隐作痛,才让她回过神来。
世上竟然有这样一处不为人知的地方。
这些花生地极为怪异,红得像血,一朵朵的摊开在地上,柔软而馨香,不留缝隙。
邵饼激动的欣赏了一会之后又开始烦恼了。这里美是够美得,可是……从哪出去啊?!
起身,眺望,远处像是有个人,邵饼忙提着裙子狂奔,一路上不知踏起多少纷繁的花瓣,裹在她脚下流连,坠落。
人影愈来愈近,邵饼先是看到了披在肩上的墨发,而后是一张莹白到近乎透明的面庞。
那人阖着眼,盘坐在花海中央,一件火红色绣着莫名花朵样式的袍子搭在身上,宛如一朵开在这幻境中最炫美的殷红。
它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墨发在脑后挽了一束,脸颊两侧垂了许多下来,落进了微敞的衣襟内,细致的长眉下是一双斜入鬓的眸子,唇畔挂了一抹冷然。
邵饼姑娘止了步,又开始苦思冥想。
该喊它少侠还是女侠呢?
女的?可是它的身形似乎比邵饼大了许多,就连那张与花海融为一体的炫美容颜也比普通女子多了些硬朗的线条。
男的?可是它生地似乎太美太不食人间烟火了。
无华的美恰如濯而不妖的紫莲;而它则美得像是往生河边的一朵彼岸花,冷眼看过千百年来的人世变换。
仿若世间的一切都与它无关,它生就在这花海之中,从未离开,从未醒来。
邵饼好姑娘踯躅了半晌,一步三挪做贼心虚的蹭到美人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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