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刘婶聊完后,上官华芸一直懒懒的坐在客厅的长沙发上,膝头放着那本书店送的添头。
张婶虽然目不识丁,但是在上官家耳濡目染了多年,外文和汉字还是分得清滴。受上官老爷的影响,她只是对各种洋文极度有偏见。然而对于华夏文字,她却是从骨子里恭敬滴。而这画本儿就是一本正苗红的国语书。不象时下绝大多数的报刊读物喜欢在国语中偶尔夹杂一两个洋文词,它全本书都不带一个洋文字符。所以,张婶烧了洋文书,却虔诚的把它摆放在茶几上,没有动一指儿。
这其实是一本叫做《益友》的画报月刊。这又是上官华芸辍学后才诞生的一件新鲜事物。它主要刊登的是一些时下最流行的女子服饰图片和社会名媛照片。据说,这本杂志出自上海,所宣扬的服饰理念直接代表着上海那边的流行趋势,故而在省城的服饰界的地位堪比圣经,深受名媛、太太们滴喜受。前年,上官大哥夫妇回乡探亲时,上官大嫂就送了一本当月的《益友》给上官华芸。
上官太太添置的那些新衣在传统的大气端庄上,某些细节切合了那期《益友》的时尚理念,所以出发前,上官华芸矛盾了半天,最后还是穿成了那样去省城。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而女人的服饰变化更是快上加快。而时尚这个东西,又往往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滴。
所以,连带着这种宣讲时尚的刊物价值也变化很大。它们当期的时候是很贵的,价格远远超过一般的书籍。就象上官华芸手头的这本《益友》才薄薄的三十来页,封面上标明的价格却比那本《双城记》高多了。可是,一旦过期了,身价就大打折扣。她手里的这本是去年九月的。如今,就算白送给那些摩登的太太小姐们,说不定还会招来一顿怒骂。
上官华芸翻着画报,禁不住以小女人之腹去揣测书店伙计的心思:八成是那个伙计贪小便宜,把本来的赠品暗中给调换了。
来之前,上官太太就曾再三说过,省城里的人个个长了一双势利眼,最会以衣取人。
她和张婶的穿着打扮都明显滞后,就差没有在脑门上标明“乡下土包子”五个大字了,也难怪书店的伙计会动这种花花肠子。
本朝开国以来,无论吃穿住行,还是思想,国人不懈追求的便是“洋气”的境界。一个人的穿着打扮,无论男女,只有被旁人真心实意的赞一句“洋气”,那才能叫做摩登。相反,如果被人们背地里公认为“土里土气”,那么,即便这人家财万贯,也只能是上不了台面的乡下土财主,为国人所鄙夷。
就象她,因为衣着过时,故而即便是买了好几本书,明明比那些光给书店更能带来利益,还是被书店的伙计轻视。
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啊!上官华芸猛然想起宋记来:也不知道新衣做好了没有。
她的大哥大嫂很快就要回来了。届时,她肯定是要上门拜访的。上官嘉瑞夫妇交游甚广,府上向来是宾客盈门。如果她还是穿着过时的衣服过去的话,岂不是让他们夫妇在宾客前面上无光?
想到这里,上官华芸坐不住了,随手把画刊扔在沙发上,起身对耳房那边说道:“刘婶,我们去一趟宋记。”
“宋记?”刘婶从耳房里走出来,解下身上的蓝布围兜,问道,“少,您要去做新衣?”
“前几天,我在那儿订做了一身衣裳。也不知道做好了没有。”上官华芸答道,“反正也没有什么事,过去看看。”
刘婶略作犹豫,笑道:“少,宋记在全省都是很有名的呢。专门给老爷先生们和太太小姐们做衣服。又怕太太小姐们出门不便,他们店里装有电话机,衣服做好后,会有裁衣的师傅负责送到府里的。”
上官华芸挑眉问道:“唔,你和宋记打过交道吗?”
双颊泛起阵阵红潮,刘婶嘿嘿笑道:“少,我男人是个裁缝,在宋记做了好几年了呢。”
“原来是这样。”上官华芸有些意外,随口说道,“那天帮我做衣服的师傅也姓刘,不定就是你男人呢。”
怪不得刚刚她替宋记说了不少好话呢。
刘婶难为情的揉着手里的围兜,嘿嘿笑道:“他们那儿就只有我男人一个姓刘的裁衣师傅呢。以前,我们二太太四季的衣服全是我男人做的。”
“那你打电话给宋记,先问做好了没有。”上官华芸把电话筒递给了她,“免得我们空跑一趟。”
刘婶双手接过来,躬下身子,熟练的说道:“请帮我接宋记衣料行。”一看就知道是个用惯了电话滴。上官华芸便放心的坐在茶几旁等着。
电话接通了。
刘婶开门见山的询问道:“我这里是林先生家里。我们少想问下,先前在你们店里做的衣服做好了没有?”
估计是那边认出了她的声音。很快,她飞快的瞥了上官华芸一眼,红着脸答道:“嗯,我就是呢。”然后,捂住听筒汇报道,“是店里一个叫小安的伙计接的电话,说是我男人接的活,已经做好了。问您什么时候有空,他和我男人好送过来。”
上官华芸点了点头:“现在就可以送过来。”
“是。”刘婶笑了笑,松开听筒,继续听电话,“好的。我们少在家呢。”
半个小时候后,刘师傅和小安便送货上门了。
上次因为心情不好,上官华芸并没怎么上心。现在衣服做好了,而她的心情也渐渐归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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