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的请求无异让锦诺再次承受了一场无法抗拒的变迁,目前的情况来说,对于这样的决定,她无法拒绝。自打从锦眉身体里苏醒过来那一刻开始,她都在极被动地在接受这一切,灵魂易主本已让人悲喜难分,如今又要离家别舍去到何府,心里自是缭乱已极。
然而思来想去,若从长计议,眼下除了遵遁也别无他法。要知在危难面前,哪怕她的身世再威风,也是无法自救。当时逼死她的人其最终目的一定不在于她,在未达目的之前必然还会再回来,若是在那时她再死一次怎么办?这次借了锦眉的身体重生,实在已经是上天厚待于她,她必须好好地、安全地活下去,直到父亲沉冤昭雪、也直到她寿终正寝的那一天。
至于叶府,何夫人如此安排目前来说也着实妥当,狱中的父亲以及独住的芸娘有她照应,也不至再受波折。经过这一天下来,她不觉已对这妇人有了亲近之情。平日虽也以礼相待,却总是多了两分客套,而少了几分亲切,如今见她真心实意留下来守家,感动之余,心中自是又多了份敬重。
翌日早上府里便准备起大小姐发丧之事,锦诺一夜未眠,何夫人便命人唤了大夫来与她把过脉,确定身子无大恙,这便于请安时转到灵堂看了看。碧罗披麻戴孝跪在灵前烧纸,两眠哭得跟烂桃子似的。锦诺陪着烧了些纸,对着灵案上写着自己闺名的主牌默然片刻,也敌不住碧罗那样悲切抽泣之声,遂独自上了绣楼,在房内转了转。
此事一毕,何夫人便着李常清点物品准备归府,依芸娘的意思,锦诺便就此随夫人一道过去。原本当夜晚饭该由芸娘锦诺作陪,因想着她们俩娘即将分开,必有体己话说,也就推了,只说让锦诺翌日一早在前厅见面。
是夜芸娘便宿在锦诺处,锦诺对擅自占用了锦眉的身体而心中有愧,遂欣然与之同宿,以告慰其慈母之心。
芸娘替她打点着各类物事,送与何家各房主子的表礼都备周全了,又塞了些体己与她防身。
其间诸般告诫自不必说,完了更是拉着她坐在床沿抹泪:“姑太太如今肯收留你,是你前辈子修来的福气。他家家大业大,并不输咱们家。且里外人口也多,你不比大小姐是嫡房出身,往日在这里尚且须谨慎过日子,如今加上家势败落,去到那里,凡事更是得多加小心,切勿多言失礼。一来莫让他人挑了毛病,嫌咱们累赘,二来也莫让你姑妈难做。
“你也莫要怪我。送你过去实则也是无奈之举,若是有法子可依,为娘心中何尝想你离开?为娘虽打定主意对你爹不离不弃,姑太太心思却极深,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叶家虽没了进帐,皇上却不曾收了咱们家产,府里这些财产还算可观。我们娘俩独守在这里,她必防着我们卷带着这些财物离去。她不放心,那我倒不如干脆送了你过去住着让她放心,她看在老爷份上,日常应也不会苛薄你,如此两全其美,何乐不为?”
锦诺听了心下大为难受,两眼发酸道:“娘放心,女儿必定听话,万不使娘心。”
芸娘抚着她脖颈哭了一阵,又相互说了些善自珍重之类的话,到近天明时分,这才囫囵睡去。
锦诺醒得早,开窗便见灰蒙蒙的天空已洒起了雪豆子,不过一日功夫,已骤然冷了许多。
因身边没丫环,便由妈侍候着洗漱梳妆。听芸娘昨夜的吩咐,大小姐头三个月的“丧期”里,应略去描眉绘唇,只淡淡地施些胭脂,以掩盖苍白的脸色即可。又因去的地方非比寻常,不能失仪,于是拿两缠丝镂花白玉银簪绾了头发,暗团花银缎夹袄夹裙外披了件七成新的白狐狸皮絮毛大氅,朴素里倒也并不见多么寒酸。
到得厅前,何夫人已早到半刻,正喝着叶府里婆子斟的糯米酿子暖身。芸娘陪在一旁说话,见锦诺到,便招手让其上前请安。何夫人扬手让起,面上含笑:“果然是个漂亮孩子。下人们去了备车马,你的行李也一并押送上车,需在此稍待片刻。且坐坐吧。”
锦诺依言坐了。手绢儿在指间绕了几下,打量了一圈四周人来人往,因不见某人身影,便思忖着站起到何夫人跟前,“侄女儿现有一事相求,不知姑母可否允准。”
何夫人相询,她便道:“我身边如今无人跟随,行事有些不便。恐去了何府诸多事情会劳烦上府上姐姐们。因昨日见碧罗那丫头忠诚可嘉,心中实喜爱之,故想请姑妈允准,让她留在我身边,可好?”
何夫人思虑半刻,约是回想了一下昨日之事,便点了点头:“那丫头委实忠心,多年来侍侯诺儿也算尽心尽力,倘若一时想不开再闹出像前日那样的事来,也着实可惜。罢了,去唤她来吧,你虽不是嫡出的小姐,可终归出身叶家,身边若没个人跟着,也确实不像话。”
锦诺万福。芸娘在旁边也慌忙言谢。
不多时碧罗果然来到,脸上一脸憔悴,往日红润丰泽的脸都瘦得脱了形。见了何夫人及姨娘等便木然行礼,看模样尚不知唤自己来究竟为何事。
锦诺暗叹一气,上前拉住她手问:“如今我要过何府寄住,因身子弱,身边必是有些琐事免不了要劳动,你可愿意跟随我?”
碧罗默了默,看了看何夫人又看了看锦诺,咬咬唇,便就撩裙跪倒:“不瞒二小姐,奴婢自小陪着大小姐一齐长大,大小姐待奴婢如亲妹般信任爱护,奴婢曾经下过决心,这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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