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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儿站在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左边和右边都是顶天立地、不知绵延向何处的高大磨砂玻璃墙,头顶与脚下则密布颜色灰沉郁、如丝如絮的浓重雾气。无论从哪个方向望去,都看不到尽头。她身处两面高墙的中间成了夹心饼干,天地间只有一个渺小且脆弱的她。
茫然无措前后走走,令宝儿心慌的是她看不见来路,也瞧不清去途。磨砂玻璃墙同样阻隔了她的视线。忍住焦灼,宝儿贴近左边玻璃墙想看清楚对面有什么。当她的脸颊与冰冷光滑的墙面相触,眼前似炸开一束耀眼亮光,然后她看见了她自己。
那是十五岁的宝儿,她刚刚和一起去旅游的同学从巧舌如簧的导游领着去的赌石场所出来。她紧紧抓着的背包里有她用异能第一次得到的翡翠。
这时候的她是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儿,眉眼身段都青涩稚嫩,情内向腼腆,不爱多说话。此后多年她都不明白,上天怎么会给予平凡的她那么神奇的能力?而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她懵懵懂懂的目光第一次闯入那片色彩斑斓的世界时,那个世界给予她的巨大震憾!
逛夜市,路遇抢劫,认识莫仲懿;喜知莫仲懿探亲的地方就是自己的故乡,结伴回家却惊闻母亲出轨失踪、父亲因故意伤害致人死亡嫌疑被抓捕;莫仲懿伸出援手四处奔走,在父亲的案子尘埃落定后不顾亲友的挽留,听从他的劝说离开故乡来到默城。
她过去的四年时光,原来用几句话就可以概括。宝儿不知发了多久的呆,木然转身,她又将脸颊贴到右边玻璃墙上。
这却是不久之前才发生的事儿。盛大奢华的酒会,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左面她的过往人生中深情无限的莫仲懿,在右边她现在的人生里对着另外一个女人无限深情。
左右两相对比,宝儿觉得自己的人生简直写满了讽刺。并且右边的玻璃墙后,她看见的不是绵绵,是她自己。她满面血泪,愤怒地冲着莫仲懿尖声大叫,还我的玉!不还给我,我就让它粉碎,让它碎得连神仙也拼凑不起!
于是,那尊美的玉美人雕像,梨花纷落,凋零破碎成粉尘。趴在玻璃墙上的宝儿目瞪口呆。而她不仅看见,她还听见了曾经让她疼得恨不能立死的尖锐声音。
她有种无来由的断定,这两个尖锐声音正如死死纠缠着玉美人雕像和玉像颈项红绸袋里的瑰丽宝石。声音不可能有具体形状,但在她的想象中,这两个充满了杀伐之意的铿锵锐声已经化形为两把吹毛断发的宝刃,只等她一声令下便会悍然出鞘。
她下令了。她不停流着血泪、被伤害得千疮百孔的心一直在疯狂哭嚎,毁灭yù_wàng占据了她的所有思想。
宝儿剧烈喘息。当两个锐声突兀消失,她也立刻明白玉美人雕像和那颗宝石都遭受到了无法修补的“致命”伤害。她并没有亲眼看见,但她就是知道。
再没有什么声音比清脆的玉碎石裂声更美妙!宝儿仰天大笑,如疯似颠,从听说莫仲懿订婚的消息起淤窒闭塞憋屈的情绪随着玉碎石裂一扫而空。
但这只是开始!只是开始而已!
忽而,“笃笃笃”的敲击声在不远的地方隐约可闻,伴以悠扬乐音。宝儿猛然离开玻璃墙,拔腿循声追去。她总觉得这个神秘的敲木鱼声音与自己的现状有关,她想知道。
跑到雾蒙蒙的边界,宝儿犹豫片刻,咬牙闷头冲进去,却直接一脚踩空。她在不知名的空间翻滚,感觉自己正在下坠,耳边是狂风呼啸,她坠落的方向仍然沉,似乎看不到落地的希望。
“啊啊啊……”连连尖叫,宝儿猛地从病床上弹坐起身,呼呼喘着气,惊魂未定。她睁大眼睛,确认自己没有摔残摔死,这才醒悟原来刚才只是一个梦。
“妈妈!”这突然响起的童音脆亮清澈,充满了欢喜。
宝儿却被震得半响说不出话来。她迅速环顾室内,雪白病房里除了她,就只有一个穿着藏青色羽绒衣、黑色厚棉裤的陌生小男孩儿。他瞪着乌溜溜的眼珠一眨也不眨地瞧着宝儿,并且再度开口让她万分惊悚地大叫:“妈妈?”
与孩子眼对眼看了数秒,宝儿迟钝地伸手指向自己的鼻尖,疑惑地问:“你在叫……我?”叫她……妈妈?
男孩儿利索地爬上病床,半跪着伸长胳膊了宝儿的额头,欢呼雀跃地宣告:“不烫手不烫手,妈妈的烧终于退了!”又大惊小怪地盯着宝儿正在输的那只手嚷嚷,“妈妈,你不要乱动,这只手在打点滴。”
宝儿要崩溃了。原主的年纪看起来不大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孩子?他最少得……她打量小男孩的体格,心想这孩子得有六七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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