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迁说过,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今天聚集在莫宅的所有人,包括你我,都只是俗世当中为利来为利往的俗人。小到与一个人相交,大到国与国之间,都摆脱不了‘利字当头’这四个字。”
海绵蹙起眉头,有点不同意道叔的以上说法,轻声问:“如果只讲究利益,这样怎么能交到真正的朋友?”
道叔呷了一口酒,微笑着说:“名利场难觅真心人。在不知道彼此身份时,也许能交到真心朋友。但是绵绵,现在的你除了是你,还是‘舵手’的主人。而他们看见的,也许仅仅只是后者。这样的人,你敢以真心托付吗?”
“当然,万事无绝对。如果是身份地位相差无几的两个人,彼此间或者利益牵绊深得一损俱损,或者本就不存在利益纠葛,要是投缘还真有可能交心。这种朋友就要你认真去辨别了,也许会有。”道叔笑着说,“不说别人,就拿我和郑山来说。在一开始,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就是因利相交。”
海绵认真把道叔的话记下,不等她发表什么意见,又有一拨人前来与道叔寒喧,顺便打探“舵手先生”易主是否属实。从海道领着海绵踏进莫家别墅的范围,这种事已经反复十数次出现了。
海道并没有特意带着海绵在人群里出没,给她引见默城名流们,可架不住心怀疑问的人们自动自发上门。方才莫仲懿和秦世熙也特意过来和海道打招呼,海绵安静地站在一旁聆听他们的交谈,间或简单与秦世熙说几句话。
“假如不能在敌人面前控制情绪,你离失败就不远了。”书上好像这么说过。书本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担当了她的老师,就算现在有了更合适的人教她,那些话还是有道理的。
“他们当中很多人都与海天园有生意往来,他们对你的态度完全不像上次,这就是由利所驱。如果你不是‘舵手’的新主人,以你在海天园的执事身份,还远远不能让他们‘折节下交’。”又送走几个来套词的人们,海道总结。
海绵沉默不语,暗自想,过去自己有异能在身的事儿,是在父亲入狱之后因感激和爱情才对莫仲懿坦言相告的。那么他在和过去的自己认识之初,是因为什么“折节下交”?
她想着想着,猛然从心底窜起一个可怕的猜测——难道莫仲懿在那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过去的自己有异能?假如真是这样,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海道见绵绵若有所思,脸上神情变幻不停。他淡然一笑,以为这番冷冰冰的言辞给予了这个涉世不深且纯善天真的孩子以深重的触动,决定再加上一把火,彻底烧掉那些在他看来未来很有可能会坏事的东西。
“利,总是与欲相勾结。这个世上,本不存在没有yù_wàng的人。你不要把yù_wàng当成贬义词来看,这是个中词。譬如,夕阳红养老院的那块地,想开发成度假村的那些人要得到它,是为了赚钱。而你想保下它,是为了老人们的晚年。开发商和你,都想要这块地。一模一样的yù_wàng,却能导致不同的结果。”
见海绵专注地看着自己,海道笑容温和地继续说:“开发商想赚钱没有错,你为了老人们要保住那块地,也没有错。心存yù_wàng这是身为一个人的本能,有yù_wàng驱使才有奋斗的动力。我要教给你的是,人的yù_wàng往往就是人的弱点。你想交好谁,就想办法知道这个人最想要什么,投其所好。你喜欢谁爱谁,就给他最想要的东西。”
“讨厌谁恨谁呢?”海绵轻声问,眼底渐有光彩。
海道笑容愈盛,将杯中酒饮尽,淡然说:“你自己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海绵默然数秒,启唇低声说:“讨厌谁、恨谁,就要夺走他最想要的东西。最好让他一辈子也得不到,永远活在痛苦中。”
道叔的话有如醍醐灌顶,她终于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去做才算是向莫仲懿报复。从今以后,只要是莫仲懿想得到的东西,她都要想方设法抢过来。抢不到,就毁掉!
道叔对绵绵的回答很满意,点点头又说:“绵绵,你还要记住,人是有感情的。纵然你能以利欲控制住一个人的身体让他替你尽忠办事,却无法控制这人的心。所以,诱之以利、动之以情,对有些人还要晓之以理,应数管其下,才是御人之道。”
“另外,有些人是很难对付的。你和他讲道理,他和你谈感情。法外尚且容情,何况是只存于人心里的道德准绳?你要是和他讲感情,他偏偏又和你讲利益。不见兔子不撒鹰,他才不管你和他的感情有多深。但是假如你和他讲利益,他又来和你讲道理。他摆出名利皆是浮云的清高模样油盐不进,你和他谈钱简直就是对他的羞辱。”海道嘴边浮上笑意,碰上这种无赖确有够人头疼。不巧,他海道在有些人眼里就是这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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