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的懒女儿定了亲事。
莫沉鱼长得好看,又有点文化,当地大差不差的姑娘中意他的有很多,他谁也没看上,又怎会看上铁匠那个好吃懒做又无才无德的女儿?
后母纠缠的太厉害,又对寄回去的银两渐少这样的事心生不满。尽管莫掌柜跟她解释了是自己不守规矩,所以被扣了月钱,但她并不信。
“这个月我的月钱又扣完了,再没办法寄钱回家,母亲就让我离开平阳回老家继承父亲的医馆了。”
“这个事,你不和沈总管说吗?他知道你的境遇,一定会――”
话没说完,我自己都住了嘴。
他太可怜,所以沈月卿会同情他,不扣他的月钱吗?
莫掌柜摇摇头,说:“沈爷早就知道,他还让我回去呢。我老家离这里很远,如果回去了,母亲安排的亲事,我也拒绝不了了。那样我会生不如死。”
他的声音平淡,似乎是在诉说着一件和他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喝完。
房间里陷入了长时间的寂静。
我突然又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和他们撇清关系?”
闻言,莫掌柜脸色微变。
我意识到自己失了言,古人最重一个孝字,愚孝也是孝,哪有我这种撺掇别人和父母撇清关系的人呢?
可看看莫掌柜,为了他们一家,不仅放弃了考取功名,甚至偷偷来风月场所卖艺――尽管他没有什么艺可卖。
琴艺是莫掌柜自学的,虽然我不懂琴,却也觉得很不好听。大概是这里的老板看他脸长的不错,勉强收下了。
莫掌柜弹完一曲,说道:“我爹始终是我爹,母亲是他的妻子。他们的话,我不能不听。”
“……”可他并没有把你当成他的宝贝儿子。我在心里默默说道。
莫掌柜活成现在这个样子,跟他爹不无关系。若是他爹有半分维护长子的信念,岂会让他在考试那天被继母唆使了去陪幼弟看花戏?又岂会在他偷根蜡烛读书时让继母熄了蜡烛再打他?
若无半点血缘关系,莫掌柜怕是看也不会看他那糟粕爹妈一眼。
可孝字一抛,却再无其他。
若血缘能当饭吃,他为何这么多年面白肌瘦,骨子里都透着一种没吃饱的病态?
“……那你好好努力吧。”
莫掌柜的经历让我想起了话本里卧冰求鲤的故事。
我还在上小学的时候,我爸喜欢在早晨替我梳辫子时,讲一些乱七八糟的故事,有入流的,也有不入流的。
在那之前是我妈给我梳,可我妈性子太急躁,头发梳到一半时打了结也不拔出,而是跟结处死磕到底,痛的我哇哇大叫。想来我也是遗传了她的半分性子,先前替罗寒梳头时竟也扯下了他的头发。
我爸怕我小小年纪就被动秃顶,将替我梳头视为重任,亲自接过。
在那梳理、编发、绑珠花的环节里,卧冰求鲤便是那所讲之一。
有一个人,名字我不记得了,是个古代人,他跟莫掌柜的境遇如出一辙,早年丧母,父亲又娶了继室。后母同样失德,经常煽动父亲对他苛责打骂。想来也是饭食成忧,衣不蔽体。
可这瓜娃子――咳,这位仁兄仍是把他父亲继母当作真爱,继母病了想吃黄雀,他就想法子捕黄雀,继母病了想吃鲤鱼,可是冬天太冷河水结冰无法捕鱼,仁兄便脱了衣服,光着身体只揣一颗赤子之心,强行将冰块化开了找鱼――捉了给他的真爱吃。
我听的简直震惊,捧起一颗煮鸡蛋就用脑门砸开。
我爸当时问我:“你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天底下的父亲大概都是一样的,讲一个故事,指望能抛砖引玉,引发孩子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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