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李夫子似心事重重,”后者稍顿滞,微侧身以踱步,至书桌边,指腹探上案中央一纸余墨未干的文辞,指尖轻点,“常见他双眉不展,郁郁寡欢,竟连这如此简单的孝经也默得一塌糊涂,不免有些担忧。”
冯素贞行去,俯首一见,确是不假。
文章前言不搭后语,愈往后,字迹便愈发飞扬,工整不在。显然是心乱了,尤不能平静。
孝经乃童龀之年初识学问的启蒙书,自当稔熟于心,何况曾经榜眼。
“你二人婚期将近,转叙于你可还合适?”先生迟疑,“还是说……”
“先生……”
“失礼,是老夫逾矩了。”见对面人为难,他迥然叹道,将其打断。
“李夫子方才向我告了半天假,冯大夫可愿替上一堂?”
“这……”
“敝人一介女流,是否有失妥当?”
“无妨,这儿虽冠以书院名号,却以私塾形容恰当,并无书院繁复的规矩。”他解释道,“当初唐大夫创此书院本就为庇佑寒门学子,有教无类。吾虽迂腐,尚不能忤逆了他的意思。”
后生仍犹疑不定。
“今亡妻忌日,权当是帮我的忙,可好?”
思量少时,终微颔首应诺。
师傅生前喜乐善好施扶贫济困,实人心所向,安乐能入得这处学堂而不受非议,也正因此。但这毕竟是书院,即便那至人无梦的孔圣人,所言“有教无类”,而这“类”中却从未包括女子。
她愿洒脱,愿抛纲弃常,亦如林景年自由,却难一蹴而就,抽钉拔楔。
几多原由混杂,不免惹得她心绪烦乱。索性挽发高梳起,换一身青衫儒袍,整衣敛容,款步行道廊中,心中忖量着李兆廷留下的小小竹信----
【顺水推舟】
是张绍民的字迹。
许是其影卫所留,结合昨日【反客为主】的密信,大抵猜到是得了线索。
隐隐有所察觉,自前两日游湖一则后,除其影卫,暗处确是稍多了些骚动。
耗了这几时日,再无进展真该妄为能臣了。想着,便轻笑了声。
不远处,是天香与一小小身体相依偎的风景,远目而去,不由驻足了半晌,遂嘴角漾笑,阔步行去。
池边青石之上,天香于小安乐一旁落座,神色略显异样。
一日朝晨,她正游哉闲哉倚桌上,啃着甘蔗,高架着二郎腿,目送冯素贞携小安乐二人去了书院,再只身一人风尘仆仆回到药铺,收伞,掸尘,进屋里,提一桑皮纸包裹的吃食,径直向她走来。
“以你这一身才学,用得着让那么小的女娃娃挤着位置,去听乌鸦嘴的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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