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野茫茫,一脚踏下去便没到膝盖的深厚积雪。上官澜每一步都走得极稳极沉,肩背挺直如枪,每一个脚印都印到雪下的冻土里。雪子狂风争先恐后扑打上面颊,上官澜不躲不藏,只拼命护紧怀里的人。
林立的丛岩犹如犬牙错立,夜幕之下,唯有岩上冰雪闪着幽光。上官澜紧了紧双手臂,一头扎进了林立的丛岩之中,雪出背着褡裢亦步亦趋跟在后头。
往里七八丈,绕过若干丈余高的奇形怪状的巨岩,终于寻着了一个去处。一块巨岩,最底端有个大洞,深浅高低恰好能勉强容下两三人。
上官澜抱着玉凤澈矮身进去,念头转了转,才双手托着玉凤澈,屈膝跪在地上,轻轻将人偎进怀里,生怕不慎磕着碰着了。一手扶着玉凤澈,一手解了自个儿身上大氅,将斗篷铺平整了,才小心翼翼将人安置了叫他躺好。又去取了雪出背上褡裢,拿了另带的大氅加在阿澈身上。
眼下当务之急是将阿澈背后伤口处理了,奈何伤口同浸血的衣物冻在一处,得先将血冰化开。心思谋定,上官澜利落地解甲宽衣,小心地掀了斗篷一角躺进去,将人揽进怀里捂着。胸膛贴上冻成寒冰的脊背时,上官澜微微瑟缩了一下,旋即紧贴了上去。胸前小腹冻得又疼又麻,连着心里都冷得发抖。
上官澜双臂拥紧了怀里的人,一手按住玉凤澈胸前璇玑穴,缓缓催动真气,由掌心劳宫汇入阿澈璇玑,运转一周天再由背后悬枢入胸前璇玑。
如今瞧不见玉凤澈的脸,上官澜只得将另一手轻轻按在阿澈腕脉上,好时时探查,看他好些了不曾,指尖下微弱的跳动是他此时最大的慰藉。
指尖下微弱但平和的跳动拂去了所有心绪,唯剩大起大落大喜大悲之后的疲惫,心底隐隐还有些高兴。还活着,还活着……上官澜鼻尖儿挨着玉凤澈后颈轻轻蹭了蹭,“阿澈,你冷不冷?”
在一望无垠的雪野上肆虐的风约摸是被这嶙峋山石给绕晕了头,缓了风势,如今在这恰好容二人藏身的岩洞中听来也不见得可怖。上官澜紧紧拥着怀里的人,身子稍稍回暖,指尖下脉搏跳动也清晰了些。终于好些了,上官澜稍稍放松了紧绷的脊背,但体内流动的真气却丝毫不敢怠慢,生怕差了那么一丝一毫便护不住他心脉。
将衣物连着脊背冻成一块的鲜血慢慢融化,顺着上官澜胸口缓缓流到腰腹之间,浸湿了两人身下的斗篷。鼻尖萦绕的血腥气消弭不去。上官澜心里酸涩得发苦,在瞧见阿澈这幅模样开始,他就恨不能以身代之!但如今,他却只能紧紧地,更紧地抱住怀里的人,唯恐失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玉凤澈的身子终于回暖,僵冷的四肢也柔软了下来。指尖下跳动的脉搏虽不强劲,却已足够平和稳定。上官澜长舒了一口气,命算是保住了……他这才敢缓缓松开臂膀,此时才发觉,他的手臂已经发麻,狠狠握了握拳,才恢复知觉。
怕碰着玉凤澈身上伤口,上官澜每一个动作都极尽轻缓,先抬起玉凤澈腰身抽手出来。连掀开裹在二人身上的大氅的动作都及其缓慢,生怕带起一点点冷风冻着他。大氅之下,二人的衣物,早为鲜血浸得通透。
上官澜合了合眼之后才睁眼,俯身在玉凤澈耳边轻声问道:“阿澈,我看看你背后的伤,好不好?”伸出的双手微微有些颤抖,来回了几次才慢慢解了玉凤澈身上衣物,再托着他脑后,小心地将人翻转了俯卧在大氅上,这才开始检视背后的伤口。
刀伤,由左肩斜斜划到背后右侧,长尺余。伤口中仍旧嵌着不少鲜血凝成的细小冰碴。上官澜瞧着那伤口,明明伸了手去,却不敢动不敢触。也不敢想他的阿澈是怎么忍着疼撑着这幅身子一直奔逃到了此处。他的阿澈啊……如何能受这样的苦,如何该受这样的苦!
压下心中翻腾不休的悔恨心疼,上官澜终于凝定心神,俯下身,嘴唇贴上脊背伤口,舌尖颤巍巍地伸出,仔细地将伤口内的冰碴衔出吸出,刺得太深的便靠着唇间的温度慢慢融化。清理了伤口,再敷药,裹伤。
待上官澜将玉凤澈身上伤口打理停当,天色也已然转亮。上官澜轻轻搂着怀中无知无觉的人,小心地避开他背上伤口,一边给他穿衣一边轻声道:“我带你回营,好不好?别怕,回了营,有莫先生,他肯定能救你的。”
上官澜弃了盔甲,仅着中衣,一件大氅将阿澈紧紧裹在怀里,另一件斗篷罩在外头。抱人在怀不好上马,也只得提气跃上马背,有意收了下落的力道,轻巧落下。这才舒了口气将人好生安置在了怀里,策马回营。
风雪未歇,雪出通灵,也知如今处境艰难,饶是身在风雪,步伐仍旧稳稳当当。
上官澜一手拿捏缰绳,一手仍旧牢牢按在玉凤澈腰间大穴上以源源不断的真气温养。
怀里的人忽而动了一动,上官澜一惊,赶紧低头去看。阿澈往他怀里缩了缩,将脸偎进他怀里,迷迷糊糊说了一句:“上官,我疼……”
轻轻的一句话,若是稍不在意便会划过耳畔湮没在肆虐的风里。上官澜怔忡之间,来不及体味心中翻腾的滋味儿喉间便陡得哽出一声呜咽,低头吻了吻他顶心的发旋,轻声道:“别怕,别怕,我在呢……我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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