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澜捏着酒杯,拍着傅微介的肩膀笑道:“我待卉儿,只是挚友。傅兄,卉儿那么聪明的人,自然知道你才是她的归宿。只是,你一直不提亲,她总不能逼你提亲不是?”可惜,这番话,傅微介已经听不见了,他早就醉死了。
数九天儿日子难捱,玉凤澈也懒散下来,整日捱到辰时过半才起身,捂着手炉用饭看雪看看梅花,再过一阵,便又要睡下了。这一日,正捂着手炉坐在支开半扇的窗前看书,小小湖的门却被推开了。由窗子看出去,上官澜穿着斗篷戴着风帽,正站在门边笑着招手,示意他出去。
玉凤澈披了大氅,踏着两寸来深的积雪走到他身侧,问:“雪还没停呢,怎么出门也不打伞?”
上官澜掸了掸肩上落的雪,拉住玉凤澈的手,笑道:“眉山上的梅花开了,清月湖上的冰也够厚了,咱们去眉山上看花吧。”
上官澜本就是疏懒随性,想什么来什么,遥遥瞧见眉山上梅花儿开得颇成气候,便想去看,但独自一人难免落寞清寂,便来找玉凤澈要拉他一道去。
玉凤澈苦笑,巴巴地跑来,就为了这件事,“去是可以去,好歹----”话还没说完,上官澜就不由分说拽了人就走,“我就知道你肯,去年就开得极好,也不知今年如何!”
玉凤澈无奈,把“好歹等雪停了”半句生生吞下。
两人携手一前一后走在清月湖面厚厚的冰层上,玉凤澈见上官澜脚步沉稳,料想他是功力深厚因而可以稳住身形,但自己却因冰面滑溜无处着力一步一滑,全靠他一手拉拽。时间一长,便有些不耐烦,“这清月湖,用轻功滑过便是,何苦这么走?”说这话的功夫,又滑了两三回。
上官澜笑道:“踏雪寻梅,若是用轻功,便没那份清闲的意思了。”见玉凤澈实在辛苦,伸手将他揽到身侧,扶住他腰身叫他走得稳当些。
玉凤澈秀眉微蹙,瞥了瞥上官澜扶在腰侧的手,终究没说什么,“这冰面无处着力,你怎么走得这么稳当?”
“塞外极北之处,一到冬天,水面冰封三尺。居民冬日只能破冰打鱼,在冰上行走,是那里渔民驾轻就熟的技艺。我在那处呆了一两年,自然能走得稳当。”上官澜慢条斯理,“其实这在冰面上行走,要诀便是下脚时稍稍收力,越是用力越是容易滑倒。”
玉凤澈嗯了一声,由上官澜扶着试着走了几回,果然稳当了许多。上官澜见玉凤澈能稳当了,便不再搀扶,背着手继续往前,又道:“那极北之处,因冰面厚实,因而可以在冰上滑行玩耍。有戏名冰嬉,脚上穿一双特质的鞋,仅有三寸余长,三分宽的一道铁片儿与冰面接触,滑行起来身姿轻盈迅捷。可惜,这地方冰面还是稍薄了些,怕是危险。”
玉凤澈听上官澜说塞外风光见闻,正觉有趣,听上官澜语意甚为惋惜,笑道:“若是此处冰面够厚,你还想玩儿一回冰嬉?”
“想啊,不然这冬天,过得也着实无聊了些。”上官澜笑道。
慢吞吞走了一个半时辰,好歹到了眉山之下,此时雪也已然歇止。往常看眉山,只觉它犹如美人眉黛不浓不淡地一笔画在天边,这回到了近前细细看了,绵延狭长的山体,两边薄中间厚,最高的一处也不过五十丈余,确实犹如眉谱上的远山眉,只是这山体浑圆犹如刀削,不知如何寻得路径上山。
玉凤澈正待开口询问,上官澜便已拉着他到了一处,竟有石阶顺着山体盘绕而上,不由惊异道:“这石阶?”
上官澜笑道:“这是公子盟初创之时,我义父遣人历时三年开凿而成。他晚年将公子盟交给了我,自己独自一人在这眉山上居住。”
玉凤澈听了,不由问道:“那上官前辈,还在山上么?”
上官澜拾级而上,“应该算,还在吧……”听他语调莫名有些深远,玉凤澈料想他义父已然仙逝,尸身便葬在这眉山之上。
玉凤澈跟着上官澜拾级而上,走了一阵,便闻着了一股梅花的冷香,转过一个弯儿,眼前一亮,竟是一片儿梅林各色梅花错落,枝根朴拙遒劲花开傲雪清艳。
各色梅花朵朵晶莹如同玉琢,冰雪覆盖在花枝上头,愈发衬得那梅花儿高洁晶莹。红梅艳艳灼灼分外抢眼,白梅清新淡雅冷香绵绵,腊梅金黄耀薄瓣如纸。错错落落形成一片儿的梅林,看得人眼花缭乱。
玉凤澈没料到这眉山之上有如此曼妙光景,不由心驰神荡,身不由己在梅林之中四下徜徉观赏,道:“没想到眉山竟是如此好的地方,这么多年,你都一人独享?”他以为上官澜势必还跟在他身后,这番话自然是对他说的。岂料话毕片刻竟无人回答,这才回过头来,雪上却只留了他一人的足印。
心下微微愣怔,踯躅一番,终究是顺着来路往回走,想着要去寻他。
顺来路走了一阵,瞧见了上官澜留下的足印。便顺着走了去,绕过几株松柏一小片儿翠竹,竟瞧见了上官澜。
他正伸了手,一寸一寸地拂去一方石碑上的积雪。而后敛了衣襟跪在碑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磕完了,顺势在地上盘膝坐了,从怀里摸出一个小酒瓶,换上一脸惫懒笑容,拍了拍石碑,道:“老头子你还真是懂我,知道不埋在这么个好地方我一定不高兴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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