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人居住于此?夏珺疑惑,但这样的疑惑只一晃而过,因为她发现此处正好是绝佳的偷吃之地,周围寂寥无人,连香味也传不出去,上哪儿觅得这么好的去处。
想到这里,夏珺将提盒置于地上,打开盖子,一阵热气混着香味儿扑鼻而来。她也顾不得烫,拿起一个奶黄包就往嘴里塞,甜糯的感觉充盈着口鼻,饥饿至极后能吃到这样的一顿,夏珺感觉自己仿佛在云上飘啊飘。就这样囫囵吞枣了几个之后,夏珺噎得有些受不了了,只得走出竹林,前往那条小溪边想喝些水。
或许是一直未见人的踪影,让夏珺忘记了自己所处的环境,就这样毫无忌惮地走到溪水边,双手捧起一汪清泉猛喝了几口。
“什么人?敢擅自进到这里面来!”身后传来一声尖利的声音,夏珺吓了一跳,呛了一口水,伏在地上咳嗽起来。一面转头看过去,见一名身着碧绿色薄衫的女子站在那里,双手叉腰,瞠目瞪着她。这人衣饰打扮皆与在厨房处所见婢女不同,气质身量也在那一众人之上,夏珺记得在集市上见到过大户小姐的坐轿边随侍的丫鬟便是如此打扮,料想应该是伺候这府里少爷小姐的贴身丫鬟吧。夏珺被逮个现行,心里埋怨自己,是自己太大意了,就这样贸然从隐蔽的竹林中跑出来。
那名丫鬟的目光移到了夏珺身侧地上的提盒,马上变得更为锐利,还夹杂着一些愤怒。
“你这是在偷吃提盒中的食物?你竟然胆敢偷吃少爷的早饭!”那名丫鬟的声音中充满了惊疑,“你是哪里买进来的小丫头,这样不识规矩,教引嬷嬷没教过不成?”
夏珺有些心虚,要是这名丫鬟将她拉去管家处对质,一下便露了底,免不了痛打一顿,赶出去。虽说她已经吃得了些食物,但挨一顿打,还是不值。她心里思量着,张了张口,想辩解,想求饶,但最终也什么也没说。
那丫鬟看她沉默的样子,上前来想拉她,刚碰到衣领,夏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那丫鬟迟疑了一下,松开手,手就这样悬置在空中,放也不是,继续拉也不是。
夏珺见自己招数有效了,哭得愈加厉害。这招“一秒哭”是夏珺在平日里的摸爬滚打中练就的绝招,只需酝酿片刻便能够泪如雨下、凄惨动人。这是她根据长期的市井经验总结的生存之道,若是碰上街头混子,便硬碰硬,咬耳挠脸再加上棍子石子儿,必须把对方打服了才不会被欺负了去;但这样的达官贵人,连着他们府里的下人们,都有些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只要在他们面前扮演弱者,便能激起他们怜贫悯小的心理,一般就不会为难你,以示宽宏大量、慈悲心肠。此刻这丫鬟的反应了也应证了夏珺的判断,她一边哭,一边隔着抹眼泪的手背瞄着那丫鬟。
哭了一小会,夏珺见那丫鬟有些手足无措,也没有再伸手抓她的架势,趁着对方一松懈,一下从地上窜起来,向后跑去。那丫鬟被夏珺这一举动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夏珺已跑出几米远。正待夏珺庆幸自己又一次得逞时,迎面撞上一人,她向后一个趔趄,那人却向后连退了两步,似乎比夏珺受到的冲击更大。
夏珺抬头一看,怎么是他?
眼前这人正是几个月前集市上遇到那名小公子,个子长了一些,现在已经比夏珺高出一截了,但身材依然削瘦,面色有些苍白,一双眸子依然清净如春水一般。此时他的着装比那日清淡家常一些,没有外罩的锦袄,只着内穿的长衫,仍是细密金线斜织的上好料子。
夏珺记得,他的名字叫梁景行。
他也即刻认出了夏珺,面色显露出一些惊喜:“你怎么会在这里?”
夏珺正思索要怎么回答,身后丫鬟已急忙跑出来,躬身对梁景行急切解释道:“奴婢该死,这小丫头进来偷吃您的早点,奴婢没把她及时赶出去,还惊扰了您。”
夏珺咬着嘴唇,不敢直视对面之人,她知道换是平常,一定会继续使出假哭一招,但不知为何,面对着这双澄澈的眼睛,却没法用这些虚晃的招数。好像自己在作恶一般,她会感到不安。
梁景行听了丫鬟的话,开口温和地问道:“为什么你要偷吃我的早点呢?”
夏珺依旧不抬头,嗫嚅道:“因为我饿……”
梁景行对这样的回答有些百味杂陈,在他的生活里从来没有这样的体验,也不知道饿是什么滋味儿,但对面这个瘦小的丫头,像一颗豆芽菜一般,年纪比自己还小,居然需要靠冒险来偷些吃食果腹。他又想到那日集市上看到她的情景,快乐得仿佛无忧无虑,想起她的“只逛不买”,只是没想到境地已经到连一顿饱饭都无法满足。
“所以你一直都靠偷来吃饭么?”
“我只偷吃的,从不拿人钱财。”夏珺有些慌张地解释,怕被对方所鄙夷。因为在她看来,这两者是完全不同性质的,偷吃的只是为了生存,严格来说不算偷。
“凡有主物,不可偷取。偷人之物,折己之福。欲得便宜,反吃大亏。”梁景行突然念道。
夏珺在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这几句话,不甚明白,但能体会到对方并不太赞同她的行为。
“你要不要进府里做丫鬟?靠自己的劳力吃饭,就不会再受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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