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枣树随风而动,枝叶摩挲间的沙沙声极有韵律,这种韵律好像是契合着计缘的书写节奏,在比划沟壑之间也有轻重之分。
之前同老乞丐的一番交流,计缘也确实借机同他聊了很多旁支细末的人间琐事,以老乞丐的眼光说出来的东西也和旁人大有不同。
老乞丐行走千山万水,从他遇着的妖邪和仙流,遇着天灾和人祸中寻找某种规律,判断各方各处气机上的不同,借老乞丐的感受来说出乱与不乱宁与不宁,对计缘也是有益处的,方便他理解所谓天下之势的局部。
这种经历玉怀山这等不喜欢在人间走动的仙府很少,老龙之类妖族更不太会有,也只有老乞丐这等喜欢游戏人间或者在红尘中打滚修行的高人才丰富。
所以也不怪老乞丐在出了宁安县之后埋怨着说计缘东拉西扯的故意绕他,其实这哪是计缘故意绕他,实在有一大部分原因就是计缘本来就想听听这些。
写字不光是计缘对自身道法的推演过程,也是一种静心过程,他一面若即若离的挥毫书写,一面也思索着之前的事,尤其是最初关于慧同和尚和云洲之事。
慧同和尚一直没什么事,可能是真的廷梁国无事天宝国无事,也可能是纯粹运气好,也不排除一场水陆法会中妖邪尽除惊到了什么。
往坏了想,当初老龙一怒大开杀戒和之后的水陆法会,都似乎有些打草惊蛇之感,可凡是都有两面性,另一个角度来说就是敲山震虎了。
在这种突然感觉到云洲可能势变又摸不清的情况下,当然是敲山震虎更合适一些。
而且虽然没办法同其他人解释,但计缘心中更倾向于推断云洲迟早会出事,时间上讲这事自然构不成所谓天地劫数,但肯定会成为几百上千年后的一大部分影响。
与其所有乱子一起来,能有契机先稳住一个基本盘自然是最好的,即便只是云洲这一块,计缘目前也就是在大贞打开了局面,其他方向尚且摸黑。
成熟的棋子还无几粒,棋盘虽大,可合适的落子位置却也还不多。
这和正常的棋盘落子不同,不是空着地方就能填,还得看机缘,或者说仙府、妖族、群魔、鬼怪,每一处势的牵动所在都是一片棋,计缘手中之子需得落到关键手,所落棋子的分量或者数量,二者必占其一才行。
‘倍感心力不足啊,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了!’
计缘叹一口气,手中狼毫刚好停笔,不知不觉间,竟然于思索之时在一张宣纸上写下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足足数千言不止。
这让反应过来的计缘也愣神了好一会,颇有种我刚刚都写了啥的蒙圈感。
在笔架上将笔放好,计缘拿起这宣纸,吹了吹墨,放于眼前细观,由于自己写的字迹之上真意不散,字再小也当然不会有看不清的烦恼。
而且因为毕竟是自己神游之刻推演所得,随着观阅下去,一些奇妙神意也在心中显化,正是袖里乾坤中一些难以继往的节点。
越看越是笑意凸显,表情浮现惊喜之色。
“神来之笔,哈哈哈哈哈哈……当真是神来之笔!”
看完一页蝇头小字,计缘之前略显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不由放声大笑。
所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放在计缘此刻的神通术法推演上也同样适用。
或许之前在无意识般的推演间,不由就想到了势的牵扯,或许还引申到了老龙之前抓住和尚时,那蕴法袖中探爪的妙用,总之这含真意的文字,是计缘攻坚袖里乾坤之术的一个重要突破口。
这甚至比当初使得三昧真火由虚转实更令计缘感到高兴,因为这真正是他不取巧也不依靠得来的外力,自己推演出来的妙法,虽然突破只是一个开始,但之后就有头绪了。
这会,有附近的天牛坊坊民正在家中忙活的,都能很听到计缘开怀的笑声。
“是谁在笑啊这么开心?”
有乡妇疑惑着问,边上编箩筐的老人分辨了一下猜测道。
“好像是计先生的声音。”
“哦,这倒是难得,都没怎么听到计先生大声说话过。”
“兴许是终于找着婆娘了呢!”
“啊!?不会吧……”
老人看看自家迟迟嫁不出去的女儿。
“难不成你还对计先生有非分之想?”
乡妇只是尴尬笑笑,小声辩解一句。
“我都不敢看计先生的……”
“知道就好,别懒蛤蟆想吃天鹅肉!”
“.…..”
。。。
尹兆先因为婉州百废待兴忙得不可开交,更是将才参考完稽州州解试的尹青也再次叫回婉州,帮忙处理各种事物。
比起尹母依然把尹青看成孩子,在尹兆先眼中,已经行了弱冠之礼的大儿子早已经是能独当一面的人才,上次清洗婉州官场提供的帮助也令他印象深刻。
尹家人很多时候忙得无瑕他顾,自然不会来找计缘,老龙则很多时候都在打盹,睡觉的功夫比计缘只强不弱,玉怀山修士的山中时日也是流逝飞快,其他人会来或者敢来打扰计缘的也不多。
在加上期间也并无其他不利消息,这种中情况下,整整到了丁亥年春,计缘都在家中安静修炼细细推演,不知不觉又过去近一年。
四月初,居安小阁的宁静终于再一次被打破。
这一天清晨,计缘从睡梦中醒来,于院中翻阅玉简之时,忽闻外头天牛坊的小巷里有一阵脚步声接近居安小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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