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明,拿着罗盘,替人看风水,卜葬地的人都被人称之为形家、葬士、地师。
郭尚礼出身贫苦,他对这等地师压根不了解,田尔耕倒是认识几个名人,但是这类的人多是明公们的“家人”,属于社会顶流人物,他田尔耕有时候不见得能够请得动。
所以,随便找两个小道士、法师冒充,写一篇谁都听不懂的蘸言也就糊弄过去了。
“万物归于土,生于土者,在土为气,在地为理,气之所在,理即宫焉。葬乘生气,一言而蔽,神不可知,吾知有气而已。”小道士手里拿着一块罗盘,大声的唱着号子。
道士手里指着两处堤坝继续唱道:“指西山为发源,指妙峯山为过峡,至东龙山而凝结为穴,西山为龙,妙峯山为虎,龙昂而虎伏,香山为牚,白浮为案,牚欲有力,案欲有情,必如是乃延福泽,不然则否。妙惠大师以为然否?”
妙惠大师是香山碧云寺的主持,他连连点头,附和的说道:“妙哉,妙哉。”
郭尚礼满脸疑惑的问道:“两位地师,敢问说的是何意?”
“天机不可泄露。”
“佛曰不可说也。”
郭尚礼满脸尴尬,这就是在欺负自己读书少吗?
其实郭尚礼有些误会了,朝里的明公们读书读得很多,他们对经史子集研究的那叫一个通透,可是让他们研究这龙葬经,那也是两眼一抓瞎,比郭尚礼好不到哪里去。
说的不是那么云里雾绕的,怎么赚钱?
妙惠大师指着两处堤坝,笑着说道:“我们二人的意思就是,把这两条河堤给凿了,然后让白浮泉顺着金水至积水潭,可成大明福脉,温养大明龙脉,护佑我大明万世永昌。最主要的是这堵不如疏,把水都堵在白浮泉,长陵陵寝有进水的可能。”
“敢问两位大师,何时凿开堤坝,导引白浮泉水?”郭尚礼这话听明白了,俯首问道。
妙惠大师看了一眼旁边的道士笑着说道:“某以为,越快越好。”
“在凿开河堤之前,须先梳理金水河道,腐叶、淤泥、河堤都需要梳理,否则这白浮泉水溢也是会让福脉变成灾脉,缇骑大人应该知晓此等道理。”
用迷信对付迷信,可不是大明皇帝的专利。
田尔耕、锦衣卫也深谙此道,和三教九流打成一片,把三教九流变成了自己的耳目,也是缇骑办案中的老手艺了。
郭尚礼眨了眨眼,这么说不就明白了?
他立刻上山,让涂文辅和徐应元安排些还在修缮窑洞的窑民对金水河的河道,进行了整理。
而妙惠大师也没闲着,通惠河上游处理的停当,通惠河下游也需要处理,显然从东便门而出至通州的通惠河下游,远比上游要麻烦的多。
感情就像是院子里的草,它会肆意的生长,割了一茬,下一茬涨的更快,但是这草丛必须得修剪,否则肆意生长,很容易就变成了杂草丛,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发乎情,止乎于礼,是为,乐而不淫。
在这里的止,并不是直接棒打鸳鸯,而是不逾越礼法的界限,在中原王朝两千年的时间里,这一句从来都是从勋贵层面的精神约束去解读,具体到了法律阶层,就是不得强抢民女。
何止感情,人类几乎所有的情感都是如此,包括信仰。
人类在迷茫的时候总是想找到依托,而这种寻找依托的时候,儒释道三教往往鞭长莫及。
迷信同样是信仰的一种,没有经过打理的草丛,乱象平生,最容易将触角伸到正教无法笼罩的地方,进而肆意的生长,蒙昧,蛊惑和欺骗百姓。
利用奇异故事的传说,最是动人。
连读书读的通透的读书人,有时候都不能幸免,比如牛顿在晚年的时候,就以研究神学著称。
黑眚显然是一种奇异故事,而这种奇异故事,就是利用黑夜的恐惧,去不断的奠定和激发人类内心的恐惧,进而完成对信仰的收割。
香火钱、保护符、教兵、车脚行长短工、起粮经纪、歇家、牙行、车户、包揽、光棍都是无为教在通惠河上谋求的利益。
而现在大明的皇帝,以雷霆手段灭掉了数百只黑眚之后,大明的百姓终于算是回过点味儿来,他们习以为常,从来都是如此的日子,似乎有些不对。
妙惠大师挽着袈裟,骑着快马,匆匆赶往了通惠河,途径庆丰上下闸、平津上下闸、普济闸,才在通流闸翻身下马,看了身后的抬轿子的地师道士一眼,哈哈大笑起来,他骑马速度要比抬轿子的轿夫要快无数倍。
今天要超度黑眚,这可是大功德,这通惠河下游的布道场,归了他大和尚了,那个地师道士,不会骑马,浪费了这天赐良机。
这可是道场之争,可不是金河上游的通惠河那样的风水之争,显然跑得快的赢了这次的道场之争。
而且妙惠大师的弟子们早就准备好了水陆法会的仪式,随时可以超度。
田尔耕用力的将旗杆插进了坑洞之中,埋了近两丈,这倒是不会倒的,就怕有人会伐了它。
所以田尔耕派了六个百户带着近六百锦衣卫,蹲在六个闸口的位置,随时准备驱赶黑眚,当然用万岁的话来说,就是诛邪。
除此以外,诛邪队还有负责训练闸夫的职责,这都是诛邪队的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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