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田尔耕还看了一眼懿安皇后,张嫣是这些事的亲历者。
张嫣点头说道:“先帝登基时,齐楚浙党不管是阁老还是首辅,都被换成了东林人,六部之首皆为东林,众正盈朝,魏珰就把齐楚浙的残兵败将笼络到了自己的麾下。”
“其实当时除了齐楚浙败退,当时的西党和京党也是节节败退,比齐楚浙各派更加艰难。”
西党,是由陕西、山西两地为代表的关陇地区的官僚组成,战斗力比齐楚浙都不如。
比如天启五年的时候,西党本来就少的举人名额还被划拨了三十一人,送给了浙江和南直隶。
一时间陕西、山西仕林不停的上书,甚至还有些已经致仕的官员入京走动,奈何西党势微,最后这三十一个举人的名单,还是送给了浙江和南直隶。
田尔耕继续说道:“当年党争剧烈,动辄抄家籍户,京中百官人人自危,商贾逐利就嗅到了味儿,以山西黄家举例,他们手下养了一大帮的经纪,这些经纪五花八门,从掌柜到伙计、账房应有尽有,行贿多以干股参股为准,而所获盈利也都放在了山西票号的钱庄里,随取随用。”
“一旦京中官员犯了事,银票轻盈好收拾,贵重的金银财物也会用最快的速度转移走,而这些买卖本身都是经纪在打理,也不用转移,哪怕是家主真的出了事,子承父业,完全不会有任何问题。等风声过了,日子照样潇洒。”
地方以投献为耻,查抄的家产、田产都是不动产,当地卖不掉。现银都不知道埋在哪个犄角旮旯的猪圈里,京稽查一走,这些田产、家产、银两兜兜转转,还是回到地方官僚和士绅手中。
京师以经纪为主,查抄的家产是租的,没有田产,铺面交由经纪打理,银钱都存在山西票号之中,完全不给你抄家的机会,你什么都抄不到。
而且这经纪显然是一个极为关键的环节,又涉及到了在朝、在野的明公,也涉及到了行骗的无为教。
“也就是大明不兴株连九族了。”朱由检嗤之以鼻的说道。
再多的银子有命去花才是银子,大明的皇帝除了朱元璋和朱棣以外,其他的皇帝不大喜欢株连九族这种政治游戏,才有了这等转移资产的把戏,但凡是狠心点,游戏就结束了。
株连九族,名义是九族五服皆杀,一个不落全数砍了干净。
但是九是至高之数,所以九族通常也不是实际意义。
通常情况下,株连九族,就是有亲缘关系的所有族系及其支系,甚至是交往紧密的朋友都会受到株连。偶尔还会加入门生、故友,扩大株连范围。
九族变成了一个宽泛的范围,就决定了执法也是有弹性,统治者也不愿意制订完全明晰、统一的范围和标准,这样有利于掌握更多的话语解释权。兴致所至、随心所欲地临事拟旨。
重刑连其罪,则不敢试。不敢试,故无刑也。
这就是族刑连坐法的实际意义。
不管是大明律还是大浩,株连九族、夷三族、凌迟、腰斩都是非刑之正,是游离于律法之外,普遍用于谋反、叛国之中,都是由皇帝亲自下达圣旨,进行惩罚。
绕来绕去都是阶级问题,大家都是统治阶级,没必要为了些许民事、刑事纠纷,把这种恐怖刑罚拿出来震慑。
但是谋逆叛乱就可以适用了,因为他们背叛了阶级。
株连九族这话一出,不管是张维贤还是孙传庭都不敢再多言。
田尔耕倒是低下了头,这要是真的株连九族,首当其冲的就是他田尔耕,他对自己的定位是万岁爷手里的一把刀,要是真的株连九族,那他就是执行者。
戾气。
张嫣清楚的感觉到了大明皇帝身上那股戾气在不断的酝酿,国事家事,事事让万岁不顺心,这心里的戾气越积越深,总归会有出事那一天。
“皇叔可是想到了方孝孺十族案?”张嫣抿了一口兰雪茶,忽然开口说道。
朱由检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张嫣看着孙传庭和田尔耕略带惶恐的眼神,摇头说道:“方孝孺十族被杀的案子,最早出现在祝枝山的野记卷四之中,祝枝山离靖难都有百年的时间,他是如何知晓细节,暂且不说。皇叔可知祝枝山野记中是如何描述方孝孺十族案的吗?”
“如何?”朱由检疑惑的问道,祝枝山他知道,江南四大才子之一。
张嫣轻笑着说道:“方家祖坟进了一大家子的青蛇,成了蛇窝,方孝孺的父亲发现之后,当夜就有蛇精托梦,说让方孝孺的父亲饶了它们蛇精一家,若是灭了它蛇精一家,它就把方家给灭了。方孝孺的父亲不信邪,就把祖坟一窝青蛇烟熏火烤给灭了,然后,报应来了,方孝孺就被诛了十族。”
“皇叔,这方孝孺殉节一事,起于嘉靖年间的祝枝山,这细节也越来越丰富,是在万历年间彻底被渲染开来,言官上奏要给方孝孺修祠堂,方孝孺的姻亲后裔,也跑了出来哭冤,各地诗社开始坊刻忠烈传,传闻方孝孺殉节一事。”
“天启四年三月,浙江汪启淑家中手抄本的天顺日录横空出世,天下只此一卷,记录了方孝孺被姚广孝举荐、给建文帝戴孝、拒绝起草诏书、投笔于地、被杀、被夷族。如同亲历一般的描述,被广为传播,天顺日录就被送往了京师。”
朱由检疑惑的问道:“这天顺日录现在还在宫中?”
“东华门内,古今通集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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