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金弓垂下,转头看向了站出来的那二十五名匈奴兵。
匈奴兵在他的目光之下,瑟瑟发抖,像是几只被扒光了毛的小鸡。
“在我麾下,只有一个要求,令行禁止。”
“从我令者,飞黄腾达,违我令者,立斩无赦。”
说完之后,少年转身,走向了河边。
一个华贵的营帐,已经支了起来。
一名随从快步追了上去,压低了声音,问道:“校尉……小白,你还好吧。”
少年顿住了脚步,他的目光看着眼前波涛汹涌的河流,他闭上眼睛,再挣开时,眼中那宛若冰封的冷漠已经融化。
“还好……江卫,你没受伤吧?”
“一点小伤,已经处理过了。”江卫摸了摸自己左臂的箭伤。
“晚上好好休息,还有十五个小时,明日一早,我们突袭罗姑。”谷小白道。
“嗯。”江卫应道。
谷小白看着眼前的大河,继续沉默着。
人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他也不曾想过《骏马谣》的试练,竟然是征战漠南。
正是因为在决赛初赛之前,进入了《骏马谣》的试练,他才一往无前地决定,唱最狠的《少年行不行》。
就算是唱完之后,结果再怎么糟糕,又怎么难得过率领八百铁骑,孤军深入敌军腹地?
天知道,在这之前,他不过是一个象牙塔里的少年,他又如何去征战、厮杀?
以己度人,天潢贵胄的霍去病,他不也是一个生活在皇宫之中的象牙塔少年?这样的少年,是如何少年无敌,封狼居胥的?
而既然来了,就不能辜负自己的这个身份,不能辜负千古第一名将的霍去病,只能拼尽全力去做。
可如果只有他自己的话,他也做不到。
为了让自己尽可能保持理性,即便是在军中,他也依然保持了距离,不和任何士兵交心、沟通、交流,他在自己的内心中,拼命说服自己。
这些都是n!不要把他们看成是活生生的人!
你只是在重演一段历史!
只有这样,象牙塔里的少年,才能化身绝世名将。
将一切,都变成理性的,可量化的数据。
将一切变成谷小白最擅长的模样。
当年的霍去病,是不是也是如此,才能如此极端、决然的用兵,却又收获了如此堪称奇迹的战果?
可如果只是如此的话,是不可能带兵的。
他之所以可以如此,是因为他有江卫。
江卫默默承担了所有的脏活,他将自己深入了这个世界,让自己身染血与泪,成为了谷小白联系这个世界的纽带。
此时此刻,一场大战之后,被江卫的一声“小白”叫破了那理性的心境,少年再次从战无不胜的霍去病,变成了象牙塔里的谷小白,他回过头去,看向了那尸横遍野的荒原,以及人困马疲的八百铁骑。
这就是我想要的吗?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像他们一样,身燃血与泪,征战荒漠中。
只是为了一个强汉的崛起,为了边关再也没有匈奴滋扰。
他们是否有爱人在家里等待,他们又是否有儿女在翘首期盼,有父母在以泪洗面?
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啊,我真的可以把他们当作n来对待吗?
不行,谷小白,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你要坚强!
你不是谷小白,你是霍去病!你只有把他们当作n来对待,才能把他们都活着带回去!
但心境,还是慢慢告破了。
谷小白坐在河边,难言的恐慌和茫然。
我到底是手染无数鲜血的霍去病,还是象牙塔里的学霸谷小白?
那些死在我手里的人,他们是不是也只是希望自己的家人更幸福,能吃饱穿暖?
他们错了吗?
为什么我要承担这些?
我要不要现在就放弃,现在就醒来?
剩下的……管他呢?交给这个身体的本尊去干就好了。
反正我本来就是一个过客。
试练失败又怎么样?
如果此时此刻,不是身在军中,谷小白真的很想回家,扑在父母的怀里痛哭一场。
他从没有像现在这么脆弱。
就像是之前被屏蔽了的感情,一股脑都回来了。
人的大脑不是机器,人不可能完全的理智。
即便是像谷小白这样,对自己的大脑拥有强大控制力的人也不行。
太阳已经渐渐沉到了地坪下以下,一轮明月高悬天空,黄昏时刻,暮霭渐浓。
谷小白沮丧地垂首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
大胜,却大悲。
就在此时,飘渺的笛声从河的正面传来。
等等,这个声音……
这分明是横笛的声音,而且是有笛膜的横笛的声音!
这怎么可能?
谷小白猛然抬起头,就看到河流的对面,不知道何时站着一个身穿长裙的女子。
一把拥有许多刻度的笛子,被她持在手中。
千分之笛,色泽暗哑,似乎已经经历了许多年的岁月。
而站在那里的女子,却依稀依然往日的模样。
在看到谷小白的目光时,她放下笛子,双手挥起,原地起舞。
白裙赛霜,红凌如血,落日似火,圆月皎洁。
飘渺的歌声传来: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谷小白的眼睛越睁越大,越睁越大。
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近千年后,一河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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