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驶离岸边差不多五十丈的那艘巨型车船,并没有继续原本的航向。
原本它应该向西北。
它的船头原本指向金山寺……
呃,现在这座著名寺庙名叫神霄玉清万寿宫。
大画家改的。
原本指向这座他改名道观的寺庙的巨型车船,在江面上忽然间开始调头,就像承受不住长江水流的冲击一样由船头指向西北,逐渐开始如拨动的指针般,缓缓顺时针旋转并逐渐指向正北,既而指向东北。就这样原本的逆流而上,一点点势不可挡地变成向东偏北,在岸边一片瞠目结舌中,开始在长江水流推动下变成顺流而下……
然后直奔焦山!
“官家,到底出了何事?”
吕好问朝着甲班上的大画家惊叫着。
一百多米,他的声音应该听不到了。
不过大画家显然也发现异常,他立刻转头看着高俅,而且看上去极其严厉地呵斥着,岸边听不见他的声音,看着恍如哑剧一般。
后者毫不犹豫地跪倒。
就在同时原本护卫这艘巨型车船的一艘艘战船同样开始调头,大画家情绪起,一人一边架着他们的皇帝陛下,后者还在愤怒地吼叫着,不断地怒斥这些逆臣。但这些逆臣依然不为所动,就那么架着他硬是把他拖向船舱,而这时候江面上那些战船几乎已经全部完成调头,紧接着纷纷开始顺流而下。那艘巨型车船在这些战船护卫中,就这样在岸边无数或悲愤或好奇或懵逼的目光中,转动着那些巨大的水轮,在长江的水流推动下驶向了焦山……
李回欲哭无泪地回过头看着身后一张张同样欲哭无泪的面孔。
“诸位,戏已经看完了,咱们该如何?”
他说道。
后面那些官员们一片沉默。
而那些士绅和太学生们,则瞬间爆发一样吼叫咒骂着。
大家又不是傻,什么御营司兵变劫持陛下,这他玛纯粹是侮辱智商,摆明了就是在演戏而已,一场演技拙劣的戏。
官家还是那个官家。
没变!
他一点都没变。
还是那个不负责任,危急关头跑路第一,坑队友数第一,必要时候什么都可以卖的昏君,奋起什么的根本不存在啊,这次就是为了逃跑而演戏,毕竟兵变劫持什么的,就能保住他的颜面,这不是他要逃跑,这是高俅这帮奸臣要逃跑,所以才劫持他的,总之与他没什么关系,就算以后史书也只会记载这一点。
毕竟他想偷偷跑是肯定不可能的,他去杭州又不可能自己去,肯定要带着御营的军队。
但他不用出镇江就尽人皆知了。
可现在他是跑了,留下镇江这些官员们怎么办?
“如何?诸位,官家就是幸杭州,难道咱们还跟着去不成?咱们守卫的可是自己的家园,官家原本就是要去扬州御驾亲征,他去扬州是离开镇江,如今被劫持往杭州还不是一样离开镇江?咱们该怎样还是怎样,剩下就看陈亨伯了,他打赢了皆大欢喜,他打输了咱们准备死守长江,难道那王跃来了,咱们就因为官家幸杭州而敞开大门迎接?
咱们保卫的难道是官家吗?”
许份苦笑着说道。
这就是为什么大画家敢跑路。
他就是跑路杭州了,这些官员士绅太学生们,难道就不会死守长江了?
他们真心保卫的又不是他这个皇帝,他们保卫的是他们的田地,他们的一座座庄园,是他们自己的一切,大画家跑路不跑路,他们都是要为保卫自己的一切而战的。大画家可以跑路,甚至一直跑到广州都行,可他们无路可退,既然这样大画家当然要跑路,然后把这个最危险的前线扔给他们,自己在杭州舒舒服服地等消息就行。
码头上一片悲愤的沉默……
“诸位,都散了吧,该如何就如何!”
谭稹在后面笑着说道。
然后突然间所有人都转回头看着他,他的笑容立刻僵住,然后变成了一脸尴尬。
“谭太尉,你是不是与高俅同谋?”
吴开冷笑着说道。
“吴左丞莫要胡说,咱家若与高俅同谋岂会留在镇江?”
谭稹义正言辞地说道。
“你与他同谋与留在镇江有何关系?朱某只想问谭太尉,阁下适才为何不下令向水师攻击,难道这岸边这些大铳是摆设?”
朱胜非问道。
大铳就是碗口铳。
这种东西又不是什么高科技,无非就是个铜铸件,江南这边早就已经仿造出来并且造了一大堆,几个要塞城墙上都有,包括盱眙城墙上其实也一堆,镇江岸边同样也有,不过朱胜非的指责纯属刁难,毕竟刚才情况特殊,用这个向江上射击还是太夸张了。
“朱枢密,此物威力巨大,误伤官家怎么办?”
谭稹怒道。
“误伤官家?我看明明是你心中有鬼,诸公,咱们先拿下这个逆党慢慢审问!”
孙觌愤然上前喊道。
“对,拿下这个逆党!”
“打死他,打死这个阉狗!”
……
周围一片愤怒的吼声。
这时候他们都快被大画家气疯了,但终究不能说皇帝跑路了,只能是皇帝被高俅等人劫持了,可这样他们的怒火无处发泄,迫切需要找个出气筒,而谭稹这个声名狼藉的太监无疑是最合适的。本来这些文官就对这个事实上的童贯第二没什么好感,只不过他是大画家的亲信没法动手,现在大画家跑路了,那对他还用得着客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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