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田镇像是一幅崭新的天地,所有的民众和妖怪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整座小镇成了一片独立于一切的、首尾相连的空间领域。
这是另一幅画卷。
在这幅画卷中,无论打得如何天翻地覆,都不会影响到小镇的本体。
而小镇的妖怪们依旧摸不着头脑地乱跑乱跳着,丝毫没有意识到在他们平行的领域里,有两位自上古而来的凶神正寂静地对峙着。
“小莲,不要去碰这些画!”秋生一把抓住了妹妹向着那幅黑猫画作伸去的手。
小莲抬起头,眨了眨眼睛,那只小黑猫趴在她的怀里,蹭着她的手臂,很是亲近。
秋生将小莲拉到了一边,嘱咐道:“现在是鬼节,碰了这些画会到外面去的,到了外面哥哥可找不到你。”
小莲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秋生看着墙壁上的挂画,哀叹了一声,捏了捏小莲有些婴儿肥的脸,道:“以后千万不许碰了,知道了吗?”
小莲张开嘴,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
秋生道:“不是才吃过饭吗,等爷爷回来之后,我再给你们做鱼吃。”
小莲怀中的黑猫睁大了黑宝石般的眼睛,期待地叫了一声。
“爷爷……”秋生低声呢喃,心不在焉地揉着那只黑猫的身子,心中预感不祥。
……
……
陆地随着莲舟退去,整个世界都是湛蓝的湖水。
翰池真人立在巨蛇的头骨上,目光眺望着这片无边无际的莲塘,塘中的每一片莲叶都大得好似一座大宅楼的屋顶。
雪团般巨大水珠在莲叶上滚动着,透着翡翠般的碧色,簌簌作响。天空上的云整整齐齐地分布着,像是无数错落在棋盘上的白子。
这个世界除了天空便是莲塘,几乎没有任何外物。
翰池真人知道,这就是张锲瑜特意挑选出来的决斗之地。
他看着眼前如镜的水面,皱起了眉头。
张锲瑜立在修蛇的巨首上,水面中的倒影却不是他!
只见水中影子里,修蛇的头颅上,缠绕着一个巨大的、人面龙身的怪物,它趴在修蛇的脑袋上,面容的线条宛若木雕,那原本属于耳朵的地方,生长成了巨大的鳍,而它的上半身似饿了许久的人,肋骨分明,小腹以下则尽是蛇身,那蛇身与九婴的脖颈差不多粗,但与此刻的修蛇相比,却显得细长极了。
“猰貐……”翰池真人看着水中的那个影子,喊出了他的名字。
而青首大蛇上的张锲瑜依旧带着微笑,他缅怀地看了一眼自己在水中的虚影,道:“三千年前那一役后,我从没想过我们三人还能有聚首之日。”
猰貐,九婴,修蛇 ,三头早该死去的凶神,今日尽数到场。
只可惜重逢已非故友。
翰池真人寒声道:“若书上记载不错,九婴与修蛇都是你血脉相连的兄弟,你今日竟以修蛇为傀儡,以九婴为腹中之食,果然凶兽可以修出人形,却永远无法成为真正的人。”
张锲瑜大笑了起来,道:“翰池真人贵为名门正宗的高人,不也差点做出了欺师灭祖之事?”
翰池真人捋了捋长须,坦然道:“我未伤同宗一人,所取的也不过是些宗门气运,况且天宗百年繁盛,本就是因我而生。”
张锲瑜道:“你只是没有必要杀人,若同宗之人有人阻你的道,你下手怕是也不会留一丝情面……是啊,这个世界上,能做一个德高望重之人,谁又愿意去做人人得而诛之的邪魔呢?”
翰池真人对他的话不以为意,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修蛇高高拢起,然后正逐渐恢复的躯体。
他的灵力已在衣袍间涌动不止。
张锲瑜却始终看着水面下的影子,微笑道:“你知道我们的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翰池真人没有回答。
这些陈年旧事在张锲瑜心中堆积了太久,在这场决战来临之前,他想起了过往,不吐不快:“说出来惹人耻笑,上古那些手握巨大权柄的龙王们,竟然都相信一个荒谬的传说——真龙九子,共鼎九州。后来大家都明白了,那些不过是某一位大神,利用血脉来瓜分龙王权柄的手段罢了,真龙每生一子,实力便会弱一分……这般拙劣的传说啊。”
张锲瑜的笑始终没有停下,只是情绪变作了悲凉:“可当时,父王居然也相信了这个传说,可惜他到死也只凑出了八个儿子,最后一位他最宠爱的妃子,却给他生了胎女儿,真龙九子的传说没有实现,而他也在接下来的神战中奄奄一息,你知道最后是谁杀的他吗?”
翰池真人猜到了答案。
张锲瑜道:“我们把他杀死在了王座上……吃光了他的肉,喝干了他的血,分干净了他的权杖……甚至是妃子。”
翰池真人叹道:“茹毛饮血,手足相残才是你们的本性,所以我先前不该相信你啊。”
张锲瑜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道:“九婴再过美味,也终究比不得当年父亲的血肉啊。”
翰池真人驱使着身下大蛇,滑过镜子般的水面,向着张锲瑜逼去。
“你存活至今确实不易,现在将九婴的尸骨吐出来,我会给你活下去的机会。”翰池真人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张锲瑜冷着脸,道:“我其实也很好奇,你今日来见我的底气是什么?”
翰池真人不答,他脸上的所有表情尽数淡去,一如峰谷之底的石像。
他的背上,剑破鞘而出。
张锲瑜冷冷地看着他手中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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