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长久却没有继续往下说。
他抿紧了自己的嘴巴,深深地明白天机不可泄露的道理,他把先前的梦藏在了心底——那个梦里,他看到了一场席卷一切的雪,或许是那个世界太过空旷,也或许是那雪真的太大太大,他在其中迷失了许久之后,才找到了一个残破而熟悉的道观。道观之外,是当年月下他们飞升的场景。
在这个梦里,他再次见到了师兄师姐们,只是他们凝立风雪中,身上覆上了一层寒冷难言的霜雪,这层霜雪薄得像是岁月的尘埃,但无论他怎么努力也无法抹去,宁长久放弃了尝试,他一步步地后退,接着后背碰到了什么。
那是一棵树,树上也堆满了皑皑的雪。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空无一物。
他定了定神,向着风雪中的师兄师姐望去,他忽然发现,雪中只有六道身影,不见师父和自己。
而这个念头才起,他便发现自己也无法动弹了……接着,他眼睁睁地看着手臂上也凝起了冰霜,他的血肉褪去了生机,好似石像。
这一幕让他发自内心地产生了恐惧,梦境的潮水飞快地退去,在一切幻灭前,他心有灵犀地抬头,发现空中悬着一轮太阳。
一轮依旧散发着光,却苍白寒冷的太阳。
他猛然惊醒。
“嫁嫁呢?她现在在哪里?与九婴分出胜负了吗?”宁长久定神之后急切问道。
“嫁……师父和九婴离开了四峰。”宁小龄给他说着先前雅竹师叔传来的消息,道:“他们好像没有分出胜负,现在一路向着北边厮打了过去。”
“北边?”宁长久咦了一声,问道:“正北边?”
宁小龄点点头,她连忙翻出了一份地图给师兄。
宁长久接过地图扫了一眼,图中,赵国的版图在余光中一闪而过,它的形状就像是两块拼起的玉璧。
他立刻找到了谕剑天宗的位置,手指沿着正北的方向向前推去。
那就是莲田镇所经过的位置,而莲田镇之后则是南荒。
他的呼吸不自觉急促了些,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声哪怕是宁小龄都听得真切。
“我要去见张锲瑜。”宁长久忽然说。
宁小龄一怔,道:“师兄,你冷静一点呀,宗主能回山门,不就恰恰说明了张锲瑜已经被杀了吗?而且你现在上哪里去找他啊……”
宁长久摇头道:“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答。”
宁小龄捏紧了裙子,用力地揉着,她心中着急极了,却不知怎么安慰师兄,只好问道:“师兄你其实是想去救师父吧?”
宁长久点头道:“我必须去帮她。”
宁小龄道:“可你现在的修为,去了也只是白白送死啊……”
宁长久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的一个猜想勾勒起了形状,他说道:“我有办法。”
“是是,师兄办法最多了……”宁小龄有气无力地说着,指间的裙子皱巴巴的。
“师妹。”宁长久掀开被子,从床上起身,认真道:“等我回来。”
宁小龄低下头,擦了擦自己的脸颊,道:“师兄,襄儿姐姐和师父都能帮你那么多,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宁长久习惯性地揉着她的脑袋,蹲下身子,微笑道:“你是师兄的钱袋子啊。”
宁小龄道:“师兄可不准丢三落四的啊。”
“好。”
“嗯,要保护好师父啊。”
“好。”
“对了,最好也别让九婴毁了莲田镇呀,里面的小妖怪都很可爱的……我们以后还要去那里养老呢。”宁小龄抬起头,抿出了一个笑。
“不去临河城了?”
“不去了,临河城阴森森的,哪有莲田镇好?”
“好。”宁长久点头,他从衣架上取下一件崭新的白衣,披上,然后回身对着师妹温和地笑道。
宁小龄看着他走出了房间,朝着自己厢房的方向走去。
她的眼泪忽然断线般落了下来。
师兄哪里骗得过她呢,他们明明是同心的啊……哪有什么办法?分明就是九死一生啊……
可她除了自己的私心,却也想不到任何阻拦的自由。
她憎恨着自己的每一滴眼泪。
宁长久来到了自己的房中。
他取下了那幅挂在墙壁上的青鸟画作。
接着,他取过清水,以剑火融了墨汁,笔锋蘸墨,以特殊的笔法为青鸟认真地点上了眼睛。
点睛之后,卷上之雀栩栩如生,似要随时振翅而出。
这是今日清晨时,张锲瑜为了将他们引出,画的一只未点睛的青雀,宁长久在临走之前,偷偷带走了这幅画。
如今莲田镇的回文诗题依旧还未修改。
他可以凭借任意一幅张锲瑜的画作进入莲田镇中。
他搁下了笔,带好了剑,手触摸上画卷,接着他身影一点点变淡,好似画中有城楼,仙人乘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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