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云压城,风雪漫天。
与往年一样,今年进入冬月后的汴梁城也早早就被风雪侵袭,城中高处早已一派银装素裹,长街之上多有积雪,因为天气严寒之故,就连汴河之上都结了一层薄冰。
在如此寒冷的时节里,城中百姓多半都留在了自己家中,曾经繁盛热闹的汴京城也冷清了许多。可与民间的冷清截然不同的是,朝堂之上却因某人某时吵了个热火朝天,多少文官武将,达官显贵身涉其中,就连当今官家都因此头疼不已,直到如今都还没能定下个基调来。
呼啸的北风刮得外头的天气越发寒冷,但在枢密院的公厅内,此时却是温暖如春,几个铜铸火盆里燃烧的乃是价比黄金的无烟兽炭,让人置身其中根本就分不出如今到底是何季节,只需一件单衣便可。
但也正是因为身处如此暖和的环境里,倒让火力旺盛的童贯越发的烦躁起来。在随便翻看了几份文书后,他便啪地一声将手中公文拍在了案头,大声吩咐道:“来人,把火盆撤出去两个,这是要热死本官吗?”
枢密院上下都知道最近童枢密心情不好,所以一直都小心伺候着,一听这吩咐,当下就有几名杂役小心翼翼地开门而入,没有半点犹豫,就把其中三个火盆给抬了出去,这一系列的行动下来,却是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对此,童贯也没太当回事,依旧有些烦躁地端起茶杯灌了几口,这才吐出一口浊气来:“如今御史台那些乌鸦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连七八品的小吏都敢随意上疏弹劾,还想把本官都给牵扯进去,是谁给他们的勇气!”
“还有那孙途,他的狗胆真是包了天了,连我都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屠戮地方官员,他倒好,居然一口气杀灭了几百青州官吏,他是真以为自己立了点功劳,平了两座山寨就可以无所顾忌了吗!还和女真人作战,他难道不知道本官早就有与女真联手之意,这一旦传了出去,后患无穷!”
童贯真是越想越是来气,又觉着口干舌燥,便把手中已经空掉的杯子用力砸向了门前,口中喝道:“人呢?都死哪去了?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这是要渴死本官吗?”
最近几月,童贯在朝中的压力那是相当之大。自打孙途命人将他平白虎、桃花两处山寨,杀灭入侵女真贼寇,以及把“串通贼寇,图谋不轨”的慕容彦超等青州官吏尽数铲除的奏报送到汴京城后,本来还算平静的朝廷就像往煮熟的油锅里倒了一瓢水似的,彻底就炸了。
前面那些功劳大家都不当回子事,可后一件事情却完全是捅了所有文官的马蜂窝,一时间各种认定孙途有谋逆不臣之心,不杀必将成大宋祸患的说法就已甚嚣尘上,而请天子诛杀孙途的奏疏更是如雪片般飞入皇宫,那数量都顶得过这几年里弹劾他童贯的总和了。可以说,孙途这一次的行为彻底创造了一个全新的记录,从没有哪个四品以下的官员遭受过如此多的弹劾,就是当初因为变法而被无数人公然针对的王安石之流都比不过他一个小小的六品州府都监更遭人恨了。
而梁师成那边也趁机推波助澜,发动更多朝中势力把打击面彻底放大,却是要将童贯也一并拉入其中,是想把这个朝堂上的对头也给顺手铲除了。
本来,孙途惹出这么大的祸端来童贯这次都不再打算保他了,他就算再有权势,再得天子宠信,再是狂妄也不敢和天下文官为敌啊。可是,当发现一旦退却反而会让自己陷入更加不堪的绝地后,童贯也只能挺身站出来为孙途开脱。
但他终究势单力孤,哪怕蔡京一直都没有开口表态,可光是满朝文官的口诛笔伐就已让他疲于应付。要不是他童贯深得皇帝信任,恐怕此时孙途都已经被钦差捉拿送到汴京城里问罪开斩了,又或者……
但即便童贯已竭尽全力,不断拿慕容彦超与盗匪勾结,早有不臣之心作为辩护,到了今日也快要顶不住压力了。就是天子,在众口铄金之下,也越来越怀疑孙途的真实意图,觉着此人确有谋逆不轨之心。
这两日里,童贯甚至已经想过要壮士断臂,索性连他自己也弹劾孙途图谋不轨,或许还能保证自身安全。只因担心这么一来会让梁师成有机可趁,他才迟迟没有做出最后的决断。
正因有如此多的麻烦横亘心头,才会让见惯了大风大浪的童枢密都失了冷静与分寸,在枢密院中显得如此烦躁,甚至堪称暴躁了。
这时,门再次开启。一人已小心踏入房中,轻轻地将一杯清心解燥的饮子搁到了案头:“童帅还请息怒,事情还有转机呢。”
“哦,是良玉啊。”童贯这才发现送茶水进来的不是寻常仆役而是自己的亲信方谦,这才使脸色稍微好看了些,语气也缓和了不少:“你来得正好,老夫正有一事难以决断,想听听你的看法呢。”
说着,也不等手下幕僚应答,就紧接着道:“如今朝中上下群起而攻,那些武官却又胆小怕事不敢太过多言,眼看孙途是保不得了。以你之见,老夫是该抽身离开,还是该跟随众人也一起弹劾孙途为好?”
方谦轻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事到如今自家上司已无心再保孙途了,只在考虑如何做才能确保自己的损失最小。当然,这也无可厚非,孙途再有本事,再能立功,对如今的童贯来说也是弊远大于利,也该放弃了。
“童帅,若是今日之前,下官一定会建议您以边事不宁为借口抽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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