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一过,寒蝉凄切,落叶满地,大雁南飞。夜风中的凉意变成了彻骨的寒意,转眼间已经是十月中旬,立冬过后,距离腊月过年就只剩下三个月不到的时间。
李玄都等人在河间府稍作停留之后,就前往距离渝关最近的武城。
渝关素有天下第一关之称,此地紧扼要隘,成为河朔通往辽东要冲。古人称为“锁钥无双地,天下第一关。”确也当之无愧。
辽东铁骑之所以能虎视天下,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们掌握了这座雄关,进可入关南下,退可割据一方。按照朝廷最初的设想,渝关连同幽州都应在幽燕总督的掌控之下,那么朝廷进可掌控辽东,退可据关自收,可惜幽州失守,渝关易主,攻守之势互易,辽东铁骑成了悬在帝京权贵头顶上的一把利剑。
出了武城,还要再往北走三百里才能抵达渝关。在这三百里的路途中,除了几个只供朝廷使用的驿站之外,只有零星几处人烟,根本没有客栈。而且还没到关外,这边的天气就已经十分寒冷,差不多比得上江南的数九隆冬了。
先天境以上的高手就能寒暑不侵,自是不怕,不过寻常弟子却是不成,早早换上了厚实的皮毛衣裳。
李玄都见此情景,便向秦素问起关外的情形。
秦素自小长在辽东,自是熟悉,道:“虽然刚刚入冬不久,但关外已经很冷,若是再往北走,草原上差不多已经开始下雪。”
便在这时,秦不二接口道:“大小姐说的是,这两年草原上白灾不断,雪大压死人,从草原上逃荒过来的牧民着实不在少数。”
李玄都奇道:“金帐汗国的牧民怎么会逃往辽东?”
秦不二道:“牧民们放牧就像咱们种田,我们要从今年的收成中预留出明年的种子和口粮,牧民们也要预留出明年的羊羔子和吃食,可一场白灾下来,牲口冻死无数,就算熬到来年开春雪化,牧民还是要喝西北风。所以牧民们就只有两条路,要么跟随金帐大军南下,要么就逃往辽东,这几年赵部堂组织人手开垦荒地,地多人少,只要来了,就有一口饱饭,不至于饿死。那些不愿意打仗的牧民知道这个消息后,便拖家带口地往辽东来。”
秦素赞同道:“近两年来,金帐汗国屡屡犯边,不是想要攻城掠地,就是为了过冬。可赵部堂整军经武,辽东铁骑不逊于金帐骑兵,他们往往占不到什么便宜,那些普通牧民也不想白白送死,自然就跑到辽东来了。”
李玄都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他虽然没有去过草原,但也知道一二,那里都是以放牧为生,若是大雪磅礴,将牧草都深埋了,牲畜吃不饱,要饿死一部分,没有饿死的也是孱弱不堪,抗不得冻,天气严寒,势必又要冻死一部分,牧民们自是损失惨重。
想到这儿,李玄都不免心中唏嘘,这种战事,无关乎什么替天行道,就是为了生存而已。而两国相争,无论谁胜谁负,底下百姓都是处境凄惨,当真应了那句古人之诗:“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秦素见李玄都沉吟不语,又道:“你想去草原上看看吗?我小时候的随着爹爹去过草原,那真是天地之间一片雪白,没有半点杂色,阳光照下来,白雪耀得眼睛都睁不开,我那次从草原回来,好几天都看不清东西。”
李玄都道:“如果有机会,我倒是不介意去看一看塞外风光。”
他们一行人辰时从武城出发,直到申时才走了一百余里,到了此时,众多没有先天境修为的补天宗弟子已经不再骑马,反而是下马徒步奔行。用秦素的话来说,若是一直坐在马背上,很快就要被冻得手脚发麻,倒不如下来活动一下,反而能暖暖身子,少受点苦头。
如此行了半个时辰之后,终于抵达预定的宿营地,补天宗弟子们开始扎营,忘情宗弟子则负责将已经凉透的吃食重新热上一热。
都说屋漏偏逢连夜雨,到了夜半时分,一场不期而至的大雪飘摇而下,很难想像,前些日子的晋州还是秋雨飘摇,如今的幽州已经是下起了大雪。
第二天起来,雪已经停了,除了湛蓝的天空之外,入目便是茫茫雪白,好像天地间的万物都融为一体似的,连脚下的驿路也变得界限模糊。
李玄都心头只有四个字来形容此情此景:“惟余莽莽。”
天地高阔,他们这一行人就像白纸上的一条细小黑线,缓缓而行。因为路上有了积雪,愈发难行,走起来也有些吃力,偶尔还要看着日头辨别方向,免得走了岔路。
秦素见李玄都满是稀奇,笑道:“这还算好的,因为有驿路,可以勉强辨别方向,若是到了塞外草原,本就没有路,风一过,什么马蹄印、车辙印通通都被掩盖了,天大地大,一马平川,放眼望去尽是白茫茫的,连棵树、连个丘陵都看不到,更没有半个人影,那才是不知路在何方。第一次去草原的人,多半要迷路,不见去路,也找不到身后归途,待到干粮吃完,便要饿死在白茫茫的草原上,这就是白灾的厉害。”
李玄都咋舌道:“与中原果然大不一样。”然后又道:“听你话中意思,你是对草原很熟悉了。”
“熟悉谈不上。”秦素道:“只是去过几次。你也知道,我是个喜欢游山玩水的,又怎么能放过这塞外风光?你这是赶上了冬天,若是夏天,草原上又是另外一派风光。”
李玄都道:“冬天是白色的,夏天便是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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