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玉楼自尽,由钱锦儿亲自验明正身。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钱玉龙有了一瞬间的怅然若失,说不清是悲是喜。
毕竟是兄妹一场,又是棋逢对手,故而钱玉龙还有几分惋惜。
不过这些情绪只是存在了极短的时间,很快便被马上就要执掌钱家的志得意满所替代,而且他还有许多其他事情要做,首先就是回钱家祖宅去见一见老祖宗,然后是父亲钱一白的丧事,以及接下来安抚众多士绅,共同商议如何应对接下来的朝廷问责一事,堪称千头万绪。
当钱玉龙忙完这些的时候,已是深夜,他带着一身刚刚与各大士绅家主推杯换盏之后的酒气,回到了自己的外宅。
一直在前厅等候的柳玉霜立刻迎了出来,扶住已是熏醉的钱玉龙,结果钱玉龙直接一个俯身,吐了一地。味道刺鼻,柳玉霜却是半点也不嫌弃,只是动作轻柔地为钱玉龙拍背,看着是真心疼。
钱玉龙虽然喝得大醉,但心情明显不错,闭着双眼,任由柳玉霜为他轻轻擦拭嘴角的污秽。
柳玉霜在几个丫鬟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扶着钱玉龙来到卧房,钱玉龙向后倒在床上,仍是闭着眼,说道:“这一次,我们赶跑了江南总督赵世宪和江南织造局监正陈舫,这个江州还是我们江州人的江州,其他人休想染指。”
如果在前几十年,这些话便是实实在在的大逆不道之言,只要有人告上一状,就算是钱家,也吃不了兜着走,可到了如今嘛,朝廷威信尽失,对于地方豪强,只能以安抚和笼络为主。不是朝廷没有钱粮和兵马,而是因为人心散了。
柳玉霜显然已经从旁人口中得知了城中的变故,柔声道:“这事依我说,一多半还是好的,咱们江州的事情,早就应该让我们江州自己的人来管着,凭什么让江北的人来管着?江北来的那几个封疆大吏,有一个好人吗?不说别人,就说赵世宪和陈舫这两个人吧,他们会干什么呀?除了会往自己家里搂银子,就是替朝廷打压我们江州本地人。”
钱玉龙猛然睁开眼睛,伸手捏了捏柳玉霜的鼻尖,笑道:“你算是说到点子上了,如今不同往日,遍地都是草头王,咱们江州的事情再让外人来置喙,已经不合时宜。这次平息了钱玉楼的内患,又除了赵世宪这个外忧,这往后的日子,就要好过许多了。”
“如此说来,以后我们可以高枕无忧了?”柳玉霜笑问一声。
钱玉龙摇了摇头:“未必。在离开落花台的时候,我与李紫府又说了些题外之言,他问我,如果有朝一日,西北大军和金帐汗国的大军兵临城下,我该怎么办?我没能给出答案。不过有句话说得对,覆巢之下无有完卵,有些事情也该未雨绸缪。”
柳玉霜眼神幽深,轻声道:“如果真有那一天……”
这一刻的柳玉霜,眼眸中有光彩流转,与平日里那个柳夫人浑不似同一个人,有些陌生。
只是此时的钱玉龙已经重新闭上眼睛,并没有看到:“如果真有那一天,我钱玉龙无非一死而已。”
柳玉霜轻轻叹息一声。
虽说叹息声音不大,但在只有两个人的卧房中,却是格外清晰。
钱玉龙问道:“好端端的,叹什么气啊?”
柳玉霜轻轻伏在钱玉龙的胸膛上,柔声道:“只是想到以后若是不能长相厮守,就觉得悲从中来。”
“怎么忽然这么说?”钱玉龙忽然道。
在他睁开双眼的那一刻,只觉得胸口一痛。
钱玉龙脸上的表情渐渐凝固,低头望去,只见柳玉霜的五指深深嵌入他的胸口之中。
柳玉霜仍旧是那副柔柔弱弱的样子,非但没有起身,反而还侧头贴在钱玉龙的胸口上,听着他的心跳,脸上露出微笑:“玉龙,我跟了你这么多年,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咱们之间有多少恩情了?”
钱玉龙整个人已经麻痹不堪,只有舌头还算灵活,还能开口说话:“你……你到底是谁?”
柳玉霜如情人低语:“我就是柳玉霜,柳玉霜就是我的本来姓名,至于江州柳家,那也是我的本家,只是我在三岁的时候就被送去了山上学艺,直到十六岁才返回柳家,所以任凭你们钱家在金陵府手眼通天,也查不出我的底细,因为本来就是真的。”
柳玉霜收回手掌,五指上尽是鲜血,仿佛是在指甲上涂抹了红色胭脂,女子缓缓起身,用另外一只手抚平衣裙上的褶皱,又理了理鬓角,这才继续说道:“除了柳家寡妇这个身份之外,我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牝女宗的梵瑶姬。平心而论,钱郎你这些年待我着实不薄,无奈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这次是奉广妙姬之命,务必取你性命。”
钱玉龙此时只觉得胸口绞痛,强忍疼痛道:“谁是广妙姬?是钱玉楼?”
柳玉霜轻声道:“钱郎好心思,楼老板的确是我们牝女宗的人,只是不在六姬之列。在我们牝女宗,宗主之下有两人,分别是广妙姬和玄圣姬,玄圣姬就是大名鼎鼎的宫官,无人不知,可知道广妙姬身份的,却是寥寥无几。”
柳玉霜伸手轻轻抚过钱玉龙的面庞,柔声道:“这场谋划,起始于数年之前,直到今日才算收官,所以钱郎你也输得不冤。”
刚刚还是手握钱家大权,大权在握,一转眼,从云端跌落谷底,如此大的落差,让钱玉龙难以接受,听完柳玉霜的话语之后,钱玉龙在急怒之下,一时间竟是没有说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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