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逗了。”穆歆雅坦然笑道:“您是来‘交易’的,我是来‘探病’的,您的手段和‘高度’,我仿不来也够不着。”
男人当即哼笑一声,揣紧手上的公文包,单凤眼在镜片后面露出一股子阴险气,蹭着穆歆雅的肩离开了。
韩丽丽靠坐在单人床上,借一道窗外溜进来的稀薄月光,看着自己仍是毫无知觉的一双腿,以及臃肿走形的身材,恍惚着望向角落里的轮椅,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她将要依靠这件工具行走移动,止不住的悔意顺着心径攀爬到眼眶,她抓起被角,哆嗦着肩膀,轻声抽泣起来。
开门声,高跟鞋声,衣料摩挲声,在韩丽丽还未调整好情绪的时候,穆歆雅已经走到她身边,放下包,却没有拿出任何对方以为会看到的录音笔、本子、文件夹等,只是平静的坐在椅子上,关切的望着韩丽丽,模样倒真有几分像是来探望她病情的家属。
“你好,我叫穆歆雅,是谈城的律师,想耽误你十分钟的时间。”
听见谈城的名字,韩丽丽脸色一变,咬着嘴唇冷下声音:“我不会跟你说任何事情的,请您走吧,我要休息了。”
穆歆雅双腿交叠,放松身体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第二道逐客令,便自动将第一道作废,毫不客气的拿起果篮里的一个橘子剥开外皮,盯着手上的动作自说自话道:“我猜,蝎子给你的‘好处’无非是帮你还债,或者额外给你更多的钱,要你帮他做假证。”
光线黯淡,穆歆雅看不清韩丽丽脸上的表情,只能从她攥紧被单的右手得出,所猜真相八/九不离十。
“当然,也可能会以你的人身安危来要挟你,强迫你做假证。他们给了你一条路,我同样也给你一条路,至于选哪条走,你自己抉择。”
韩丽丽气鼓鼓的瞪着她道:“你也想威胁我?”
“是啊,‘威胁’你。”穆歆雅笑着,尝一瓣甘甜橘肉,不紧不慢的说:“别人能帮你还完身上的债,你心里的呢?”
“靠一次做假证,解决掉所有身外之物的牵扯,就能心无旁骛,重新开始新生活了吗?”
穆歆雅往韩丽丽唇间塞了瓣橘子,掖回去对方想要说出口的话,半猜测半试探道:“不会,等你身体痊愈,便会开始第二个轮回,你甚至还可以以此做筹码,恐吓蝎子如果不给你钱,就去告发他。”
“我不会!我做不出来!”韩丽丽大怒道。
“我要的就是你这个回答。”穆歆雅把剩下半颗放在她掌心,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臂:“这说明,你的本质并不坏,无非是想早些摆脱现有的困境,进入到下一段崭新的人生。”
“我与他们不同的是,他们对你的‘帮助’需要你用一生的不安来回报。我不会帮你还一分钱,我要的仅仅只是给谈城一个清白,给你一份解脱与释然。”
“蝎子是个聪明人,但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一氧化二氮’的量再大,判决到最后无非是非法经营罪,封顶也就两三年的牢期。可一旦涉及到毒品,那便是十年以上的有期、甚至是无期徒刑。他想让谈城这辈子都毁在牢里,却也给了我一个亲手将他送进牢里的机会。”
韩丽丽的脸色早就没了怒意,取而代之的是向往与羡慕,她不由得对自己发问,若是到了眼前这个女人的年纪,也能像她活的这样自信、洒脱、硬气,也能有这样的气质与谈吐同别人无所畏惧的侃侃而谈吗?
“人的一生会面临无数选择,我只会选让我最问心无愧的那一个。”穆歆雅低头看了眼左腕上的手表,十分钟到了,她站起身将包背在肩上,冲韩丽丽歪了下头:“不用急于给我答复,没开庭前一切均无定数,作为一名律师,也不可能把所有赌注都压在你这一位证人身上。但这场官司,最后赢得一定是我,到那时你会处在什么样的境遇,希望你好好考虑清楚。”
“这就是我给你的‘威胁’。”
口吻很轻,语气很平淡,像聊家长里短,像长辈对后辈的谆谆教诲。韩丽丽听见了她这句话更深一层的含义,那个带着微笑的女人,在这个无边无际的漫漫长夜,给了她最渴望得到的尊重与救赎。
她把橘子放进嘴里,眯了下眼。
之前怎么没觉出来,真的好甜。
次日,谈城在警员的叫喊声中醒来。他匪夷所思的望向门口,一脸严肃的问:“谁要见我?”
“你的律师。”警员不耐烦的扬了下手臂:“赶紧穿好鞋出来,人已经到会见室了。”
心里有了大概数,谈城穿鞋的时候开始有些心不在焉,一脚蹬的鞋子居然也能穿错了脚。他认认真真的洗了把脸,尽量将自己捯饬利索干净,忐忑的整理好衣服,心跳乱着节拍,步子迈的也不稳实,总觉得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有点提不上劲儿。
在进会见室之前,他停在楼道拐角处站了一小会儿。
整个人是晕的,听不见拍打在窗扇上的狂风,看不清束着自己手臂的警员的面容,觉不出空气中温度的冷热。谈城始终不肯再往前走一步,走到敞亮的会见室里,去见那位为了他回来崇明,为了他彻夜不眠,为了他奔波劳累的——
穆歆雅。
“我瞧瞧。”
穆歆雅根本没有坐在位子上等他,一直站在椅凳旁端抱手臂,耐心候着,在听见门口的动静时立刻回过身,上前一步捧住谈城的侧脸,左瞧瞧右看看:“啧,你和宛忱一个赛一个瘦,是要心疼死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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