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荒唐可笑的感觉重又浮上心头,徐渺霎时冷静下来:“此前是小人与章四开的一个玩笑,开到少爷头上去实在千该万死,少爷宽宏大量,放小人离开柳家吧。”
庭中寂寂,半晌无言。
许久,柳少爷终于开口说道:“你不必离开,且等我一阵子。”
☆、故人
自那日以后,贴身侍候柳少爷的人便由唐晓春换成了徐渺。唐晓春如释重负,总算恢复了以往插科打诨的个性,每日与章四聚在一起,除了讲些荤话,就是拿徐渺来打趣。
“你小子真是看不出,平日里闷不吭气的,竟然有胆子去勾搭主子?”唐晓春道。
章四笑呵呵地道:“虽是愿赌服输,到底勇气可嘉,只是没想到少爷真的能看上他。”
唐晓春用数年盯着女人看练出的火眼金睛将徐渺从头到尾打量一番,评价道:“你虽然长相一般,身段大体还过得去,只是到底是男人,到了床上,就是一块门板,哪有女人波浪汹涌温香软玉的兴味?”
章四道:“男人必然有男人的好处,只是你没有这方面的兴致,故而不懂。”
唐晓春白了他一眼,道:“难道你懂?”
章四赔笑道:“我也不懂,我连女人的好处都未曾见识过,怎知道男人的?”
徐渺眼观鼻鼻观心,全当未听见。他将熬好的药汁倒在碗中,端去房里给少爷。唐晓春和章四在他身后窃笑私语,虽已习惯,听久了仍叫人有些心烦意乱。心烦归心烦,真正令他苦恼的,却是如今正躺在病榻上的柳少爷。
柳少爷染了风寒,病恹恹躺在床上,见徐渺来了,眸中闪过一丝光亮。徐渺将汤药给他服下,用茶水给他簌了口。柳少爷道:“有些苦。”
徐渺道:“府中没有蜜饯了,我现下出去买。”
柳少爷按住他的手,笑道:“不必了,你只在这陪着我便好。”
徐渺垂下头,暗暗将手抽了出来,替少爷掖了掖被角,少爷一双眼睛只含情脉脉的盯着他,唤:“阿渺。”
徐渺浑身一颤,头更低了一些,瓮声道:“少爷请吩咐。”
柳少爷道:“你可唤我柳容,或是长乐。”
柳长乐,如鱼逢水,长乐受喜。
徐渺装聋作哑,并不回应,离开床边去将窗户打开了,阳光便倾泻进来,越过徐渺,照在了柳少爷的书桌上。桌上铺着一卷宣纸,上有一首七言,字迹灵秀风雅,墨痕尚未干透,该是不久前新写的。
徐渺疑惑地回头望了望少爷,见他仍目光脉脉地盯着自己看,忙又低下头去,听见少爷问道:“你读过书?”
徐渺道:“幼时读过,后来家道中落,就不曾读了。”
柳少爷眼角含笑,道:“往后我读书时,你可以同我一起,我们吟诗作对,彼此切磋。”
徐渺道了声不敢,柳少爷忽然叹了一口气,道:“你为何总一副拒我于千里的模样?”
徐渺不知该说什么,仍连道不敢,柳少爷顿了顿,抬起一只骨骼俊秀的手,捂在心上,哀哀道:“我心口疼。”
徐渺忙上前几步,细细看少爷脸色,说道:“我去请郎中来。”说罢拔腿往外跑去,少爷叫住他,道:“不必,有些疼郎中能医,有些却医不得。”
他捂着胸口,神情不知是悲是喜,语气轻柔,道:“我本有千丝万缕的情意,该落往千门万户,只是现下遇到你,这些情意便无处着落,你又不肯收,只好留在这里,扎得我心千疮百孔。”
徐渺一时哭笑不得,这情意真是来得莫名其妙,在柳少爷心中情之一字,也未免太过轻易太过廉价,难怪许多人都不肯要。他的胆子突然大起来,许是明白自己留不下去了,便索性将想说的话都说出来:“少爷前几日还钟情晓春,现下又置晓春于何地?”
柳少爷闻言默然片刻,道:“前几日是他,如今是你。”顿了顿,又道:“我确是滥情,属意良多。我爱一人,短则一时,长则永生永世,阿渺,你希望我钟情你多久?”
徐渺愕然,万万未曾想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且神色认真,不似在胡说八道。他只觉开了眼界,同时生出一种被玩弄的愤怒感。
“小人愿少爷早日移情别恋,觅得良配。”
柳少爷眼神黯了下去,半晌,轻轻道:“好。”
屋外天气大好,微风渐暖,令人有种春光将至的错觉。徐渺心头轻快,犹如卸下重担,心道:“总算该结束了。”他打定主意离开这里,去一个看不见相思与风月的地方,继续做他最不起眼的平凡人。日光照在脸上,犹如被谁的手掌轻抚过,他想起方才看到的纸上的诗句:
“前尘往事断肠诗,侬为君痴君不知。”
正是他之前抄给他那一首。莫名其妙,不知所起的痴心,子虚乌有的前尘往事,实在是场闹剧。徐渺迎着阳光,坦然走出府去。柳少爷该进京赶考了,需去替他置备些常用的物品让他路上使用。
*
少爷出门那日,院中的梨树刚刚抽出嫩芽。徐渺心道:他回来时想必就能看见满树梨花,又能在这树下饮甘露酒,望月吟诗。临行前,少爷回过身,深深望了徐渺一眼,张了张口,似乎欲说什么,却最终并未说出口,折身进了马车,与唐晓春一同离去了。徐渺望着那马车缓缓远去,尘土轻扬,心口竟有些空落,他回身望去,偌大的庭院冷冷空寂,从今往后,他再见不到这里的满院繁华,见不到一身清雅赏花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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