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传来高声喧哗,是方璋与江礼起了争执。他们二人近日冲突频发,叶鸯起初还规劝两句,结果发现磨破嘴皮也无用,只好采取放任对策,随他们去。
没了叶鸯和稀泥,那两人的争吵愈加频繁剧烈,今儿能为一把伞打架,明儿就能为一杯水骂街。自打入秋,整个佳期如梦,乃至整个巫山,都静得不像话,惟有他们两个吵吵嚷嚷,把气氛带得活络。
倘若这二人不闹,叶鸯兴许会怀疑自己已经死去,死在了巫山萧瑟的秋雨里。说来好笑,旁人的争吵,竟成了他活在世上的证明。
胡思乱想间,楼下的争执暂告一段落。叶鸯阖着眼,听得有人气冲冲跑上楼来,哐哐砸门。门板不堪其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以示抗议,叶鸯心下暗笑,声线却四平八稳,清清嗓子,对那捣蛋鬼说道:“别砸啦,屋里没人!”
“屋里没人,难道是狗在讲话?”叩门声停了,江礼从缝隙中露出一双眼,努力转动眼珠,去看床上的叶鸯。
叶鸯翻身,与他隔门对望:“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没事干就滚蛋,少来招惹你哥哥我。”
“就是闲着没事干,才来招惹你。怎么,不可以?”江礼又开始拍门,“既然醒着,还不快放我进去?”
“你好不讲道理!”叶鸯气结,赤着脚跳下床,准备把江礼放进屋内。手刚搭上门板,却听得窗外怪声大作,有一物撞破窗户,直扑进房间。
☆、第101章
劲风过耳,一柄雪亮钢刀擦过叶鸯鬓角,钉入门板,入木三分。叶鸯深吸口气,猛一矮身,又听得一阵嚓嚓声,数枚飞镖从来人袖间飞出,险些刺进他后心。江礼隔门望见屋内情形,大惊失色,叶鸯轻咳,向后翻滚,顺手一拉房门,正拍门的江礼猝不及防滚进屋来,直直撞上那偷袭者。
来人可能并不识得叶鸯,但必定识得江礼。江夫人唯恐旁人误伤爱子,早早叮咛嘱咐过,江礼若是被伤及一根毫毛,纵然叶鸯身死,他们也无法拿到赏金。
尽管对方下半张脸全数隐藏在面巾之后,叶鸯仍能够从他双眼中掘出愤怒。他在江礼肩头轻推,意欲追杀叶鸯,江礼却于电光火石间领悟了叶鸯的战术,像条蛇一样缠住了他的手足。
偷袭者怒而低吼,又见叶鸯提剑攻来,不由双目大睁,奋力推开江礼,翻身坐起,飞也似的跃出窗户。那扇窗经他大力撞击两次,窗框摇摇欲坠,忽然刮来一阵风,脆弱得不堪一击的木框登时“哐啷”一声掉下了楼。
叶鸯喘口气,凑近窗前向下看,生怕意外坠落的木框砸伤行人,然而楼前长街空荡荡,并无人值得他担心。
刚想缩回脑袋,角落里不知谁人摆放的伞突然动了。叶鸯大骇,以为油纸伞吸收天地灵气,荟聚日月精华,修炼成了妖精。如此这般想了许多,熟悉的嗓音忽传入耳,眯眼下望,仔细打量,发觉那根本不是什么油纸伞成精,而是方璋坐在伞下搞怪。
微微启唇,准备询问他为何雅兴大发,撑伞赏雨,却在此语脱口而出的前一瞬觉出某处怪异非常。叶鸯神色骤然转变,横眉怒目,骂道:“你这狼心狗肺的小畜生!分明见到有人来,竟也不替我拦住他!”
“一个小毛贼,有甚可拦?”方璋掏掏耳朵,浑不在意的样子,“你们二人合力抓贼,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说得轻巧,可若是叶鸯睡着,未能及时给江礼开门,也许就要变成死尸一具,提前到地府拜见阎王。叶鸯双耳嗡嗡鼓噪,似有无数个小人儿煽风点火,撺掇他冲下楼,掐死这混账王八蛋。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方璋便是那能活上几千几万年的绝世大祸害。叶鸯忽然意识到这小子貌似身体康健得很,几乎没患过病,挨再毒的打,受再重的伤,照样能活蹦乱跳,这也许就是所谓好运。
适才坠楼的窗框,居然也没能砸死他。
叶鸯以剑劈砍残留的木块,木屑片片崩落,撞上他手背,酥酥麻麻的疼,他却不皱眉头,专心致志地削了几块木头下来,不顾江礼劝阻,用力向楼下抛去。
方璋未曾预料到叶鸯竟有这般血性,当即手忙脚乱。想要跑开,但佳期如梦的大门被他亲手关闭,站在原地不动,又顾忌木块砸中头顶。慌乱间躲开两次,这才想起手中有伞,忙以伞蔽身,跑去开门。
看他离开街道,叶鸯便把他的去向摸得一清二楚,登时拍开江礼搭在肩头的手,执剑冲出卧房,翻越栏杆纵身而下,抬腿便是一脚。方璋撑伞挡住他的飞踢,但没能防住他手中兵器,刹那间白虹飞袭,鬓边微凉,伸手一抚,指尖沾上几缕碎发,是被切断烦恼丝。
“被你这么一削,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再长上来了。”方璋抱怨,“那小贼未曾伤你一根汗毛,你何必动怒?”
“你乐意放小毛贼进屋,我就乐意削你头发。”叶鸯道,“还不快快闭嘴?你若再多放一个屁,我就把你送到城西做和尚。”
方璋吞了口唾沫,后退一步,扔掉那把被踢坏的伞,低声说:“不如送到尼姑庵?”
他在打什么主意,在拿什么开玩笑,叶鸯一清二楚。下意识地仰首望向二楼某扇紧闭房门,半怒半恨地摇了摇头。
徒弟不成器,师父就要生气。方鹭近些年来屡屡动气,少有笑影,想来与方璋的本性难移脱不了干系。南江二小姐来到巫山找方璋讨要说法的那回,这混球就把他师父气得大病一场,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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