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公子回过神来,微笑道:“哪里那里,极好的。惜卿的歌艺越发精进了,这等慢曲,最考究的便是唱功和嗓音。”
秦惜卿明显暗松了一口气,面容也放松了下来。然而却听赵公子继续说道:“……不过,柳永的这首望海潮好是好,写尽东南盛景,繁华盛世。然而,那却是我大宋以前的繁华盛世,而非如今了。想当年,我大宋多么的富庶繁华,不仅有东南形胜,更有中原繁华之地。可如今,半壁江山没了,叫人如何不心中忧愁。听这样的词曲,不但教我不能畅怀,反而心中郁闷难当。”
秦惜卿闻言色变,忙低头道:“惜卿很是抱歉,引起公子不快,请公子责骂。”
赵公子摆手道:“不关你的事,只是我自己生出这样的情绪罢了。不说了,来来来,方兄,咱们喝一杯。”
方子安举杯和赵公子共饮,心中却着实惊讶。这赵公子不知什么来头,没来由说这些话作甚?他不过一介贵公子而已,说出来的话满怀忧国忧民国破山河沦丧的忧虑,这似乎跟他的身份不符。难道是朝中官员不成?又或者是故意拿话试探自己?
秦惜卿似乎有些懊恼,坐在一旁静静不言,只看着方子安和赵公子对饮。似乎还没从适才的打击之中恢复过来。
方子安正欲说个笑话活跃一下气氛,却听赵公子开口道:“惜卿,再唱一曲吧。便唱那首满江红。”
方子安手一抖,酒盅倾覆,幸而杯中无酒。
“遵命!”秦惜卿吁了口气,扶正琵琶,弹出苍凉高亢急促之音,然后开口曼声唱道:“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秦惜卿果真是歌唱奇才,唱慢曲轻词自然深情款款,唱满江红时声作悲凉激昂愤慨之声,将词意表达的酣畅淋漓。那赵公子跟着词曲在小几上打着拍子,神情专注之极。
一曲唱罢,赵公子仰脖子喝了一杯酒,大赞道:“唱的好!唱的好!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好曲,好词。”
方子安冷眼旁观,终意识到对方不是做戏,那赵公子确实是真性情的流露。看来此人果真是个心忧现状,怀报国之心之人。看他神情动作,绝非作伪。
“方兄,可知这首满江红乃何人所作么?”赵公子忽然转头问道。
方子安微笑道:“写这首词的人可不简单,可惜的是,壮志未酬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岳元帅精忠报国,满江红慷慨激昂,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赵公子一拍大腿道:“正是,这便是那岳飞的词。能写出这样的词的人,怎么可能是不忠之臣,怎么可能谋反?有人拿莫须有的罪名杀了这样的忠臣,天下忠良之臣岂不寒心?自毁长城,自断羽翼,中兴之谈,终是奢望。奸贼误国,奸贼误国啊。”
方子安缓缓点头,端起酒杯道:“看来赵兄是明辨是非之人,赵兄,你看这葡萄酒艳红如血,喝不共饮一杯。正如岳元帅词作所言,笑谈渴饮匈奴血,咱们便将酒当做是胡虏之血干一杯。”
赵公子大笑道:“说得好,当饮一杯。不过,当同岳元帅一起共饮。”
说罢拿过酒盅来斟满一杯放在一旁,用自己的酒盅向着那酒盅一碰,沉声道:“岳元帅,终有一日,我要让你沉冤昭雪,为你歌功颂德。”说罢,一饮而尽。
方子安听他之言,看他行为,心中越发的惊讶和疑惑。这赵公子到底是什么人,敢发如此激愤之语,敢立如此慷慨誓言,当真让人难以索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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