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化一切者,认识都要通过你;
每逢我称道安拉的一百个名字,
每个圣名的应声都是应着你。
(歌德《尽管你隐身藏形》节选)
第三个月的复查结果出来之后的那个星期五,我拿着报告单离开了医院。
三个月之前的这个时候我还躺在急救室里命悬一线,医务人员全副武装拦在我和死神之间。在那短短的数小时空白中我不知道很多事,我也永远不会知道,在他们破开我的颅骨,取出恶化的血肿时,我已经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回。
三个月之后的现在,伦敦已入秋一些时日。我看见悬铃木的叶片变黄,在风里不甘心地抓着枝头摇曳。牛津街的店铺争先恐后地挂出折扣标语,雨水一阵又一阵地将这个城市冲凉。趁着打折我又买了一床被子,以前的那些太旧了。我还整理了很多没用的旧物,打算改天一并卖掉,一如既往。
神田优回日本前,我还和他大吵了一架,就像我们在相爱之前那样地吵架。
我像个多嘴的妇人一样尝试各种能够激怒他的语言,我想随他去日本,说不定我能帮上什么忙。可是他不同意,他认为我这边的事处理得不够好,虽然我觉得自己已经尽我所能了。不过事后仔细想想,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总有一天我会去的,因为总有一天,我们会成为相依为命的伴侣,不是吗。
那晚我无法入眠,我无数次暗示自己必须靠睡个好觉冷静下来,可是依然失败了。我躺在床上精神恍惚地看夜空,就像一个观测群星的人一样仔细地看。那片天空中出现了很多人的脸,更多时候,他们在我脑海里是不会开口说话的,可是我由于爱他们所以能感受到,我想他们也一定能。
事实证明我是对的。在我装睡的大半夜,优起来上了洗手间,似乎还喝了一杯水。在回床上继续睡之前,他绕到我这边,轻轻吻了一下我的嘴唇。他唇上还留有喝水后湿漉漉的凉意,通过亲吻也沾到了我的嘴角。我几乎要觉得这个急性子从来没有哪次接吻像今晚这样温柔,他是爱我的,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放弃我,他也的确这么做了。我莫名地就想哭,我总是把事情搞砸,他却从未真正责备我。这是不是说明,我才是真正坏脾气的那个?是不是说明,我只需要让自己变得好一些,就拥有了爱他的资本?
每次我这么想的时候,就会觉得天边那些繁星,其实都不过是触手可及的东西。
皮卡迪里广场附近有个香槟俱乐部,就在一座乳白色维多利亚排楼的一层。
亚连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举棋不定的样子被后面的林克看在了眼里,他推了推少年的肩膀:“你为什么要犹豫?”
“不是犹豫,”亚连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没发现吗?这里变了。”
“怎么变了?我觉得没有变。”
“变了。”他斩钉截铁道,指着门内,“前厅的沙发套换过了,以前是金丝绒,现在是浆过的粗麻布。”
他指着吧台:“酒柜顶上以前有几盆常春藤,现在全没了。酒保是新面孔,我没见过他。”
他指着天花板:“顶灯换过了。”
“制服的领带换成了领结。”
“花瓶重新上过釉。”
林克惊讶地后退,把自己靠在门边的罗马柱上:“你很了解这里嘛。”
亚连笑了笑。
“林克,你曾经在这里请我们喝过一瓶98年的巴黎之花,你说是从你父亲的酒柜里偷来的,却没告诉我们你因此被关了一周禁闭。那一年的巴黎之花由于产量稀少,甚至比同等酩悦还要贵一些。可那是我最开心的时分。我永远记得那醇黄色的琼浆从香槟塔流下的样子,我记得它的口感里有让人快乐的果香,我记得你们笑的样子。我还会偷看马纳,还会与缇奇翻白眼。”亚连说,“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不后悔,但不代表我不怀念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候……我想你们不会跟我走,因为我要自己走了。”
“如果我这么说,你们还会接纳我吗?”
林克诧异地瞪了他一会儿,旋即摇摇头。
“我们没有那个权利……接纳你的是你自己,沃克。”
亚连盯着脚尖,没有说话。
“他走了?”
“走了。”
亚连说着,站直身子准备走进俱乐部大门。
“喂,”林克叫住他,“你可别在他离开的时候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你不知道那时的你……虽然表面看上去随性又快活,但仍然就像团垃圾,活在当下不看未来的垃圾。”
“噢,那你说我该怎么办?”亚连耸肩,“回湖区照料旅馆和练琴,随乐团演出,和v的爱尔兰人交朋友,去墓园看望库洛,我都做了……现在怎么办?”
他说:“我又不是躺在城堡里等着被救的公主。”
“我想要的越来越多了,林克。这是不是代表……”
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亚连拿出手机只看了一眼屏幕,就有些微讶异地睁大了眼睛。
“嘿,伙计,好久不见想我了吗?”
“拉比?”亚连惊喜道,“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德拉娜安岛的海滩上,这里有新鲜的芒果、木瓜和椰子汁,天空比染料还要纯净。我现在穿着你见过的那条粉兔子沙滩裤,被女孩们埋在沙子里,你是不知道,这边的姑娘们是有多火辣。她们被晒成小麦色的肌肤……”
“你的旅程还在继续?”亚连一直以为他的环球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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