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一脸的尴尬,他只是来禀奏要给商税监换个办公之地的事情,所以昨日让甘奇把衙门搬空了,另觅大宅。没想到老皇帝直接就看破甘奇的心思,显然皇帝是在关注这件事情的,不然也不会知道百姓散了,不散还能如何?衙门里空空如也,围着还有什么意义?兴许也就是因为赵祯知道聚众的百姓散了,今日才会如此发笑。
当然,王安石今日会大早而来,自然是甘奇昨天派人去找了他。
此时王安石在旁一脸尴尬的笑:“陛下,几日之内,甘道坚必然寻到新衙署,不敢误了公事。”
王安石这话算是在解释,赵祯笑道:“你说你们三司也是小气了些,商税监一千多人的衙门,你们竟然就给一座一进的小院,这叫他们如何施展得开?也是难为他甘道坚了。”
王安石更是尴尬:“陛下容禀,三司之下,监司众多,如今汴梁,寸土寸金之地也,实在没有多余的宅子了,陛下恕罪。”
赵祯笑着摆摆手,继续吃饭。
韩琦有些懵逼,这是什么操作?弃衙而逃,皇帝竟然不怒反笑?还说甘奇知道变通?
韩琦一直以为自己深得帝心,皇帝想什么要什么,什么时候什么心情,他都了若指掌。此时韩琦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又没有那么了解皇帝了。主官弃衙而逃,皇帝竟然不怒?
怎么回事?难道这老皇帝真的掉进钱眼里去?
是的,老皇帝就是掉进钱眼里去了,仁宗这一辈子,都穷成什么样了?朝堂百官日日哭穷,后宫内官也日日哭穷,后宫妃子,别人送一些蜀锦,都能激动得喜笑颜开到处炫耀。仁宗自己,连一口海鲜都舍不得多吃。
归根结底,仁宗是既想要自己名声,又想要钱。只要能达到这个目的,还有什么问题?
皇帝才是那个真正当家做主的人,朝堂上不知议论了多少次冗费之事,从来没有一个官员提出过真正能解决问题的办法。哪怕是韩琦,口中说着,却从来没有真正着手去做过。说来说去,这公司终究不是韩琦的。
韩琦此时对皇帝的不了解,就是韩琦并没有那种真正设身处地去当家做主的感受,只要这个国家不出事,韩琦可不会为钱着急,怎么巩固权柄、怎么打破几十年的规则把宰相长久的当下去?才是韩琦的头等大事。
韩琦试探性说了一语:“陛下,臣要禀奏的便也是这件奇事,一个主官,怎么就弃衙而逃了呢?是否有渎职之意?”
赵祯答了一语:“只要事情妥当解决了,不出乱事,便由得他去,若是办出了差池,可不轻饶。”
赵祯这句话是回答韩琦听的,其实更是说给王安石听的,也是再一次敲打甘奇。
王安石明白,所以连忙躬身答道:“臣一定把陛下之语如实带到。”
“去吧。”赵祯挥着手,王安石告退而去,赵祯又问:“韩卿可还有事情要奏?”
韩琦头又疼了起来,看了看赵祯,硬着头皮说得一语:“臣还是觉得甘道坚此举,颇为不妥。若是朝廷各部衙门往后遇事皆如此效仿甘道坚,那还了得?”
赵祯听到这句话,眉头微微皱起,点头答道:“嗯,韩卿所言也在理,且先记下,事后当责罚与他,到时候有功lùn_gōng,有过严惩。当与他再带一语,下不为例。韩卿还有何事?”
韩琦头很疼,心中也急,花费如此大的心思,到头来成了一场空?韩琦再开口:“陛下,臣以为,当立刻严惩,以儆效尤,以免后来者效仿。”
赵祯闻言,手中的羹匙一停,抬头看着韩琦,眼神有些奇怪,盯着韩琦看了好一刻。
韩琦被老皇帝奇怪的眼神看得浑身一颤,连忙又道:“陛下,臣只是觉得这商税监衙门,如此举动,兴许无甚大碍,那是因为商税监不是重要衙门,若是来日皇城司殿前司这般重中之重也如此行事,后果实在不堪设想。所以才要立刻严惩,以防后来之人。”
赵祯把羹匙放入碗中,人也坐了正了起来,放下了因为吃饭而稍稍撸起的两边宽袖,慢慢开口:“韩卿,且待五日,五日之后,再来定夺。”
赵祯的语气有些冷,赵祯当了几十年皇帝,要么和善可亲,要么就是激动气愤与人对喷,喷赢了高兴,喷输了更气,甚至愤怒,皆是就事论事的情绪表达。却极少有冷淡语气与臣子说话。
韩琦只觉得心中一惊,连忙拜下:“陛下圣明,臣先告退。”
韩琦刚才的话语,似乎真的戳到了赵祯内心的痛处,庆历八年,四个军汉入宫刺杀皇帝,把赵祯赶得到处去藏去躲,靠着一帮太监躲过一劫。皇城司、殿前司,这是皇家安危之重,是赵祯的身家性命,赵祯有过这样的经历,岂能轻言?
告退的韩琦,转过头一想,便也明白自己刚才进退失据了,心中懊恼不已,在皇帝面前说错话了,为何自己会进退失据,都是那甘道坚惹的祸,当真是关心则乱,不免恨意丛生。也有庆幸,庆幸赵祯不是那等心胸狭隘的皇帝,当不会因为这一句话就把韩琦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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