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姜榆罔沉默了,他站在孟养城的北城楼,这座城楼是思机发模仿明朝城池的模式建造的,他在建造时,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这座城楼将成为明军抵御麓川军最有力的堡垒。
从城楼的最高处向远方看去,是毕露寨的竹楼和茵多基大湖以南的林海,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碧绿,深绿,浅绿的树叶聚成大海中的浪花一般的层层卷卷,在麓川清晨的风中翻涌。
随着树叶的摇曳,浩大的“沙沙”声铺天盖地地袭来,伴随着树叶间互相摩擦的声音,还有无数无名的飞鸟从林中飞出,迎着天际线上蔓延开来的光芒远去,同时又带着清脆的鸟鸣。
姜榆罔想象着这片原始的丛林之中,那些处于明代初期,公元十五世纪的麓川村寨,就这样毫无痕迹地融入到山林的树叶遮蔽下,同时也掩护着山林中生存的山民。
丰饶的麓川山林,水草丰茂,资源丰富,每一个小小的村寨中都被新建的竹楼占满,无数新生儿填充了一个个尚待开拓的原始丛林,而假以时日,他们将成为手持刀枪的战士,为了麓川而战斗。
于元朝末年崛起,在宣德年间再度复兴的麓川国,本来有希望成为中南半岛南至印度东北部的一个伟大的王国,但是来自中原的势力无情地阻止了麓川国扩张的脚步,无论是即将败亡的元朝,还是同样押上国运的大明。
这是一场改变了世界线的战争,却最终寂寂无名于麓川的丛林中。
直到很多年后,这里也未能得到平静,人们不再记得麓川的名字,陌生的地名取代了往日的回忆,曾经爆发血战的金沙江变成了让所有人都陌生的伊洛瓦底江,无人记得这个伟大的时代。
所有人,都将消失于寥寥几笔的历史记载中。
对于明代,姜榆罔的情绪是“茫然”,他茫然于时间的荒唐,当岁月流逝后,沉淀下来的是时间长河中莫名其妙的东西,有明一代,因战功封爵的文臣号称“三王”,相对三征麓川的王骥,横扫北疆的王越,王守仁的战功硬要说起来可能还是最小的。
但是后世之中,又有多少人记得王守仁之前的“二王”呢?
这是岁月的无情,值得后人为之悲哀。
姜榆罔看向天际,那是被清晨的晖光点亮的天际线,同时也是在悄然变动的世界线。
来自莽古堡的士兵已经接管了孟养城的北部防线,而白千帆则带领精锐前往毕露寨驻守,那是孟养城面对茵多基大湖西南的麓川军最重要的据点和防线。
无论如何计算,白千帆都无法守住毕露寨,但是在姜榆罔刻意的情报误导下,以及在见识到鸟铳的守城能力后,白千帆还是决定相信白千帆,把后背交给他。
这是一条不归路,姜榆罔几乎是眼含热泪地看着白千帆领兵出城的背影,几个月以来,白千帆自忖对于姜榆罔的需求言听计从,调配了数额巨大的兵粮,但是姜榆罔又何尝不是在白千帆面前扮演另一个言听计从的角色呢?一个听话而得力的手下,不断派兵在孟养山林间与麓川军的小股部队战斗,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维护孟养城防线的稳定。
在白千帆看来,这是姜榆罔忠诚可信的标志,不计自己部下的牺牲,也要完成他的任务;但是在姜榆罔看来,这只是对莽古堡军队的练兵罢了,虽然莽古堡付出了其他防线士兵没有的士兵阵亡作为代价,但换来的是对新兵军事素养的淬炼和白千帆的信任。
而这种信任的顶端就是姜榆罔承接下来了守卫孟养城北城的任务,白千帆则率领自己部下精锐前往毕露寨。
白千帆会做出这个决定除了对姜榆罔的信任之外,还有两个主要原因,一是孟养城的防守相当薄弱,城防工事可能还不如地形复杂的毕露寨;二则是孟养城中仍然有他的兵力大部,合计有两千人,由一个千户率领,且孟养城由平夷卫指挥使马贺作为总指挥,交叉的管理之下,并不会出现像是士兵哗变,不听指挥的问题。
但是白千帆没有搞明白一件事,他以为毕露寨防线与孟养城是一体的,毕露寨防线一旦崩溃,孟养城也无法守御,所以守卫毕露寨才是重中之重。
而在姜榆罔眼中,白千帆死在乱军之中,与守住孟养城同样重要。孟养城的守卫战怎么打,结果为何,都不能改变的一个目标是解决白千帆。
只有白千帆留在孟养城中,才是最安全的,这里有许多留守的高级军官,别说姜榆罔,就不存在任何人可以在孟养城中轻举妄动,对白千帆下手;但是一旦白千帆离开孟养城,那么他就陷入了类似麓川军同等的境地。
从孟养城中可以攻击麓川军,那么就自然可以攻击白千帆;白千帆从听了姜榆罔的话,离开孟养城之后,实际上就陷入了绝境。
解决这个绝境的唯一办法是守住毕露寨,但是如果白千帆能以八百精兵在两万麓川军的进攻下守住毕露寨,那姜榆罔自然是承认了大明孟养守备白千帆的位面之子身份。
而如果白千帆并非是位面之子,那么这毕露寨是不可能收得住的,什么依靠地利,逐个击破自然是依据修改后的假情报后的鬼话。毕露寨被破后,白千帆有两条路可以选择。
第一条路自然是向孟养城后撤,此时他的处境与麓川军无异,负责驻守北城的姜榆罔自然是要将其击杀;而如果白千帆料到了姜榆罔要对他动手,选择直接逃跑的话,那他就是以大明孟养守备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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