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美人是什么?卫峋不知道。
即使他学富五车、见多识广,但这世上总有一些事情,是他从没接触过的,是以,听到承影的这个问题,卫峋连表情都没变,他不知道思美人是多么可怕的东西,更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的究竟是什么。
承影嗓子里都是血腥味,他低低的笑了两声,然而喉咙里正好返上来一口鲜血,让他呛了一声,痛苦的闭上嘴,他艰难的忍了一会儿,终于咽下这些粘稠的、还夹杂着内脏碎片的东西。
喘了两口气,像个没事人一样,承影继续说道:“思美人是一种江湖上盛传的毒,哈哈,我忘了,你一直长在深宫里,根本不知道江湖是什么样子。”
说到这,他歪了歪头,“不对呀,最近出现过的思美人,就是从皇宫流出的,你应该去找一找,说不定就在皇宫的哪个角落,还有一份剩余的思美人呢。”
他前言不搭后语,讲话时而清晰,又时而疯疯癫癫,卫峋听的眉头紧皱,他有种自己在浪费时间的感觉,不再看承影,卫峋烦躁的转过头,望向司长,他想吩咐司长,先继续折磨着他,不要把人弄死了,等他想出逼供的方法再说。
可他刚把视线转移开,承影就收起了脸上似是而非的笑容,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天真,只是天真的外表之下,裹藏着冰冷和残忍的内里。
“思美人没有解药,中此毒者,不能动情,不能婚配,若想保住性命,便要做一辈子的孤家寡人,即使这样,也不一定能寿终正寝,毕竟大家不是和尚,哪能一辈子都心如止水呢。”
卫峋神情一怔,他猛地把头扭回来,望着他此时的表情,承影总算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他又重新勾起了唇角,但这一次,不再是无声又嘲讽的笑了,他笑出了声音,先是低低的笑,紧接着大笑不止,身体还被绑在柱子上,他的手脚不能动弹,于是,他不受控制的低下头,过了一会儿又笑着昂起头。
卫峋在他刚开始笑的时候就已经夺门而出,陛下走了,整个审讯室都回荡着承影的笑声,本来是非常滑稽的一幕,但承影笑的太恐怖、太可怜,笑声明明该是欢快的,可由承影发出以后,却如同一个人在生命尽头所能发出的最后悲鸣,尖锐、刺耳、且凄凉。
留守的侍卫们惊诧的看着承影,却不敢打断他,终于,承影笑够了,一滴一滴血水从他脸上滴落,下意识的,承影探出一点舌尖,舔了舔唇边的液体。
又腥又涩。
就像卫峋的心情,哈哈哈。
*
卫峋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状态,他只想赶紧回到承明宫,找到江遂,让他来告诉自己,承影的话是假的,他是虚张声势,他是临死都不想让别人好过,所以编出了这样的谎言。
什么思美人,什么天下奇毒,怎么可能呢,如果真有这样的事,江遂一定早就告诉他了。
人是一种很奇特的生物,浑身上下的每一滴血、每一块骨肉,都是为了保护自己而生,心脏的跳动是为了延续生命,眼睛的灵动是为了辨别世界,而此时此刻,卫峋的想法,是帮助他维持理智的最后一根绳索。
他站在万丈深渊的悬崖边,只剩最后一根自欺欺人的绳索可以将他吊起,让他远离粉身碎骨的下场。
而现在,他要奔赴刑场,他要把这绳索交到江遂手里,让他来决定自己的生死。
江遂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他正在试图跟江四讲清道理。
然而江四根本就不是讲道理的人,她一反之前温柔又贴心的模样,怒不可遏的站在江遂对面,仿佛她才是主子,而江遂是她的仆人。
“你疯了吗?!发生了这种事情,你竟然还回来了,而且安心的住在这里,你中的毒究竟影响的是你的身体,还是你的脑子,活腻了可以直说,用不着这么麻烦!!!”
江遂:“……”
江遂都被江四骂懵了,他知道江四比江二难搞,但也没想到竟然难搞到了这种地步,无辜的坐在椅子上,江遂张了张口,过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应该说什么。
“我……只是想为自己活一次。”
江四盛怒的气焰突然一滞,江遂叹了口气,慢慢道:“我知道你是为我担心,我知道你们都是这样,可是,我为了活命,已经磋磨了好多年,有时候我都不知道,我是为了继续活着而活下去,还是为了活下去而活下去。以前的我很累,现在我倒是咂摸出了一点生活的滋味。”
江四深吸一口气,声音还是含着怒意,“所以呢,为了这有滋有味的几个月,你要放弃往后的几十年?!”
江遂其实有很多想要解释的话,但望着江四充满怒火的眼睛,江遂突然发现,想劝正在气头上的江四真是太难了,不管他说什么,江四都听不进去,于是,江遂默了默,只回了她一句话。
“在他身边才算是活着,我是不会走的。”
如果说原本江四还有这么一点被他说动,那这句话就是这一点的棺材盖,江四顿时被气了个半死,她抖着手指向江遂,恨铁不成钢道:“江遂!!!”
江四一声吼,震得江遂耳朵都麻了,江四向来不把自己当外人,跟其他暗卫比起来,对江遂也不是那么的尊敬,不过直呼他的姓名,这还是头一回。
看来她是真的气得够呛。
“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会把我们这些为你辛辛苦苦找解药的人置于何种境地?七年……整整七年,就像一个荒唐至极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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