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承佑一凛:“谁?”
衙役道:“葛巾娘子。”
严司直大吃一惊:“真是她?”
“葛巾娘子当时已经毁了容,自己并未出面,只托平康坊一位叫拓拓儿的泼皮帮忙牵的线,拓拓儿没买到药粉,又托人给葛巾娘子传话,葛巾娘子听了只说知道了,没说要再买。”
严司直愕然良久,缓缓点头道:“好啊,我们统统被这个葛巾给耍了。承佑,就像你说的,没人比葛巾更想杀姚黄姐妹,她故意做出误会魏紫的那场戏,就是为了当众洗脱自己的嫌疑。如今既查到她曾有意买腐心草,我们是不是可以抓人了?”
蔺承佑若有所思地踱了两步,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凭凶手的城府,会大张旗鼓地买腐心草么?而且,即便葛巾有杀害姚黄姐妹的动机,田氏夫妇又是怎么回事?
比起姚黄姐妹俩,田氏夫妇才是凶手作恶的开端,只有弄明白凶手与田氏夫妇的瓜葛,才能解释那邪门至极的七芒引路印。
他摸摸下巴,思忖着要开口,楼下又上来一位衙役:“洪参军来了。”
蔺承佑眼睛一亮:“快请他上来。”
洪参军是万年县负责鞫狱和审案的法曹参军事(注),县里的大小案件,首先需经他之手,凡有县里断不了的案子,再由他逐级往上报。虽说官职不高,但在坊间颇有名望。
洪参军生得膀大腰圆,走起路来虎虎生风,脸上的虬髯如上翘的铁钩,一口牙却雪白发亮。
他进屋后笑呵呵施礼:“田氏夫妇和容氏的案子都是卑职负责查办的,这是当时的记录,一份是容氏的,一份是田氏夫妇的,蔺评事和严司直想先听哪一桩?”
蔺承佑请他就坐:“先从容氏开始吧。”
洪参军撩袍坐下:“容氏是前年十月初二夜里死的,当晚无人报案,次日早上戚氏才派人通知里正。卑职早就听闻戚氏经常虐打容氏,疑心容氏的死与她有关,但查了一圈下来,伙计和邻居都说事发当晚并未听见容氏呼救,仵作验尸后也发现,容氏的死因正是溺水。此外还有人作证,说容氏死前那段日子总是向隅独泣,像是早就存了死志。
“卑职无法判断容氏究竟是自尽还是被害,只得向董明府汇报此事,董明府说戚氏嫌疑不足,田允德也并无要追究的意思,加之容氏在越州已经没有亲眷了,再查并无意义。卑职只好就此结案。”
严司直讶然道:“田允德并未追究?小妾突然没了,此人竟连半点反应都没有吗,容氏死的时候他在何处?”
洪参军说:“田允德去越州了,回来之后听说容氏的死讯,当晚就病倒了,或许是病得太急,始终不曾追究容氏之死,后来还是戚氏拿了些银钱,吩咐伙计把容氏的尸首领回来埋葬了。”
“越州——”蔺承佑和严司直一惊。
洪参军错愕:“怎么了?”
蔺承佑屏息问:“田允德去越州做什么?”
“去采买缭绫。听说他早年家贫,靠贩卖缯彩起家。虽说近年来生意越做越大了,但每年还是会亲自去越州选布料。”
原来田允德一直与越州有往来!
“田允德本就有头风,病倒之后医工说是伤心过度所致,也有医工说是吓病的,总之一起病就来势汹汹。”洪参军慢慢回忆,“也不知田允德害怕什么,日夜做噩梦,据店里伙计说,田允德有一回病糊涂了,突然睁开眼睛说有鬼影在院子里徘徊,众人一听,那不就是容氏么,自此彩帛行闹鬼的事就传开了。”
蔺承佑神色微变:“等一等,闹鬼的事是在田允德病倒之后传出来的?”
“是啊,正因为田允德病中总说院子里有鬼,戚氏特地跑到井前骂了好几回,说什么‘生前狐媚害人,死后还敢兴风作浪’,后来不知怎么的,连戚氏也害怕起来了,某一日还跑到附近的庆国寺请了一道符贴在院子里。”
蔺承佑像是魇住了似的,一动不动望着桌上的案宗,本以为闹鬼在先、田允德病倒在后,看来全弄反了。
既然闹鬼的传言是在田允德回来之后才传开的,那么一切就得从头捋一捋了。
先是田允德去了趟越州,回来后就一病不起,恰好赶上小妾出事,人人都以为他过于伤心所致,但田允德病中无心追究容氏的死因,甚至连容氏下葬都未理会。
会不会他们都想错了,田允德的重病根本与容氏无关,而是与那趟越州之行有关。
“田允德在越州一共待了多少日子才回来?”
洪参军愣了下,似乎没料到蔺承佑有此一问。他忙用粗短的手指飞快翻阅记录,还好曾经核实过田允德的行踪。
“哦,他是八月二十七走的,十月初七回来的。”
蔺承佑垂眸道:“才四十天。从长安到越州,路上少说要二十日的工夫,田允德既然要采买缭绫,怎会刚到越州就返程?他往年去越州要花多少时日,洪参军可曾核查过?”
“这……”洪参军方阔的脸庞上浮现一丝赧意,“卑职愚鲁,没查问田允德往年去越州的情形。”
“不过……”他寻思了一番道,“在下去店里盘问时,听到店里有位伙计说,‘容氏就这样死在后院,真要吓死人了,幸亏主家提前回来了,否则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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