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昀回府时,冷淡着一张脸,浑身气息稍沉,叫张崇看得一头雾水。
他抬头偷瞄了一眼傅昀,才忙忙垂首,心中不住猜疑,沈大人究竟和主子爷说了什么,才叫主子爷这般?
傅昀刚进府,连前院都未去,直接转道进了锦和苑。
此时刚辰时而过,周韫坐在榻上,捧着安胎『药』,蹙着细眉,满口推脱:
“怎得还要喝?”
时秋轻声哄着:“太医淡了苦味,奴婢也取了蜜饯,主子莫慌,不苦的。”
话虽如此说,但『药』碗就在眼前,苦涩乏味一缕缕地直钻鼻尖,周韫嗔瞪了她一眼,对她的话,是一个字都不信。
傅昀进来时,就见她紧拧着眉,似喝毒『药』般,端起『药』碗,直接仰头一饮而尽。
几乎刹那间,她就被涩得一张小脸皆皱在了一起,整个人似乎都一瞬间蔫了下来,时秋忙忙将蜜饯递给她。
周韫忙咽了几颗蜜饯,口中的涩味淡了些许,她才松了松眉眼。
姣好傲人的眸眼轻轻一弯,皆是风情。
傅昀步子一顿,忽然想起年前她落水时,每每要她喝『药』,她都要推三阻四。
和如今这副模样,大相径庭。
傅昀第一次升起这种微妙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却莫名有些心软。
他站得太久,周韫稍稍侧头,就看见了他,有些惊讶不解:
“爷站在那里作何?”
傅昀立即回神,掸了掸身上的雪渍,褪了外衫,待身子暖了些许,才走近她榻边坐下,握住她的手,轻捏了捏,低声问:
“今日可觉好些?”
周韫弯了弯眸:“已经不觉难受了,只是太医还要妾身喝『药』,叫妾身可恼死了。”
话落,傅昀顿时拧眉,斜瞥了她一眼:
“说甚混话?”
死不死的,尽是晦气。
周韫堪堪捂住嘴,噤了声,之前许是她不在意,如今有孕,她对这些竟然也顾忌起来。
有时想起来好笑,她这般的『性』子,竟会一个还未出世的孩子,容忍那般多。
可,好似做起来时,又偏偏是甘之如饴。
她这副娇态,叫傅昀的一些话顿在喉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对她说是好。
他想起那日在雎椒殿时,他应她的那句,会一直陪着她。
再想起今日朝堂上之事,他恐又是要对她失信了。
此事瞒也瞒不过,傅昀顿了顿,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周韫脸上的娇态几乎是刹那间褪得一干二净。
她冷淡着一张脸,平静地看向傅昀:“妾身如今刚有孕,太医说妾身还不得下榻,而爷此时要走?”
话说得平静,可她眸子中点点怒意,亮得灼人。
傅昀哑声,他就知晓,她定会是这个反应,才会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对她说。
周韫近日心思总有些敏感,她明知此事不怪傅昀,此时却顾不得。
她倏地挥开傅昀握着她的手,侧过头,眸子委屈地泛着泪意,几乎气得坐直了身子:
“爷答应过妾身,会一直陪着妾身。”
“爷总是这般,应妾身的事,总是做不到!”
郭城如今多危险?
她的顾姐姐,尚可不知情形,如今爷也要走?
宫中姑姑身子欠安,尚不得好,爷若一走,这满府的人会如何?
周韫不敢去想,却又不得去想。
“爷这一走,叫妾身如何安心待在府中?”
若她无孕,她大可随他一起去往郭城,可如今她有孕,这一切皆不可得行。
时秋和时春也惊呆,面面相觑,爷要走?这可如何是好?
爷在府中,后院女子即使心中对主子嫉恨,心中也会多几分忌惮。
可若爷一走……
时秋脸『色』变了几番,她可没有忘记当初雎椒殿的情景,满后宫的嫉恨,最后导致那夜雎椒殿的血『色』。
傅昀也拧眉,他心思稍沉,提醒她:
“韫儿!圣旨已下!”
他做不得主。
一句话,叫周韫气也不是,怨也不是,憋闷在心中不得而发。
她咬着唇,低低地说:“那妾身怎么办?”
傅昀握着她的手,说:
“本王让张崇留下,你有孕,锦和苑这些伺候的奴才本就不够,如今挑人选,也有些迟了,本王叫丰雅她们先过来伺候着。”
丰雅几人是前院伺候的婢女,旁话不说,能让傅昀此时派进锦和苑的,衷心二字必不可少。
稍顿,傅昀才又添上一句:“本王离京后,你就莫要出院子了。”
他知晓,不许她出院子,对她来说,有些委屈。
可如今无法。
连他自己也不信他后院的女子。
周韫抿唇,知晓事已至此,也旁无他法了。
张崇在府中,她又掌一半府中权利,即使庄宜穗要为难她,也要仔细掂量掂量。
只不过,周韫心中些许疑『惑』。
张崇留在府中,尽听她言的话,此番岂不是有些打王妃的脸面?
傅昀如何不知这个道理?
可他却甚都没说,只是在周韫看不见的地方,眸『色』稍些暗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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