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简青没明白他的意思。
“我是说,”杨院长深呼一口气从座位上站起来,移到一排玻璃柜后面,拿钥匙开锁在里面翻箱倒柜,“你长得有点中西合璧。”
女子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男子此刻脸色跟被当头泼了一盆西红柿炒j-i蛋似的。
翻箱倒柜了一阵子,杨院长终于从玻璃柜后面转过身来,拿着个塑料袋子,塑料袋上面写着“和谐疗养院,电话:*******”。
男子上前,指了指刻着疗养院广告的袋子,道:“这是我姐的东西?”
杨院长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道:“里面有你姐的病危通知书,她自己签的字。”
男子不说话了。
杨院长将塑料袋里的那张文件并一沓纸抽出来,交到简青手上:“我一直以为简容是个孤儿。没想到她死后还冒出个弟弟。她当时把这些东西交给我,说会有人来拿的时候,我还以为她是让我把这些东西放在老庙里传给后人呢。”
男子翻了翻,是一沓五线谱一样的草稿。乱七八糟,零星地划了几个字。最后翻到那张病危通知书,日期是2017年12月,署名:老子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旁边还配了一首打油诗。
男子表情有些复杂。
“她这个病”,杨院长叹了口气,意味深长道,“完全在于她自己想不想活。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姐一直是简家活得最另辟蹊径的一个。”男子道。
杨院长没说什么,但表情显然是同意简青的话。
“她死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简青问道。
杨院长摇了摇头:“我也以为她会说什么,或者至少留下一些什么,但她把东西交给我后,就毫无征兆地去了。那天实习护士跑过来跟我说612病房的人没了,我一惊跑去看,你姐侧着身子背对着门躺在床上,一只胳膊枕着头,除了身体是凉的,跟平常睡觉没什么区别。”
女子叹了口气,看了一眼简青:“看来你姐活得另辟蹊径,死也死得另辟蹊径。”
“除了这些,她还留了什么吗?”简青问。他看见袋子里好像还装着什么。
杨院长却道:“没了。剩下的,她原本是留给另外一个人的。她住院的那阵子这人经常隔三差五来陪她。可她一走,这人人间蒸发了似的,再没来过,联系不到了。”
简青和那女子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陈燃。
简青还能想起,当初他的姐姐,拉着陈燃的手,正月里空降莫斯科,给了他父母一个大写的surprise。“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朋友,陈燃。是女朋友,不是女,朋友。”简容带着纯良无害的笑容道。
简青还能想起,那顿饭,是如何被父母吃出了战斗民族独有的特色的。
直到现在,简容死后两年,简青谈及女英雄,脑海里还浮现出自家姐姐人畜无害的笑容。天才都是孤独的,比如他威武的容姐。
若是老天能够重来一次,他真不希望他的女英雄这么英年早逝。
……
当简容从混沌中醒过来的时候。感受到的是一阵一阵的颠簸。这种颠簸她很熟悉,但脑袋像是休克了很久一般,一时想不起来。
直到有人推了推她,她才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小姐,我看你票上写的是到桃园镇啊。”一个抱着孩子的中年妇女好奇地望着她。
简容有片刻的尴尬,被人盯着睡这么死,以前从来没有过。
“谢谢提醒,”简容忙用手擦了擦嘴角,没发现有口水,于是收拾了身边的东西,把头顶的行李袋扛下来,就往火车车厢边走。
“哎”,后面的中年妇女叫她,“你坐过两站了!”
简容一阵僵硬,没说话闷着头继续往前。,她其实很想说。
火车到了邨塘站,简容随着拥挤的人流下了车。望着车站外一片荒芜到鸟不拉屎的田野,她终于把那句“”说出口了。一脸麻木地走到柜台,简容道:“麻烦给我补个票,顺便问一下最早几点有去桃园镇的?”
柜台的售票员的脸比她的脸还麻木:“两个小时后有一班。补票加一张桃园镇,一共35元。”
“行,”简容头也没抬就掏出手机,“我用微信转账。”
“您说什么?”售票员出票的手和简容掏出手机的手同时停了——翻盖手机。我了个大草。
简容笑容难看起来:“麻烦能告诉我,今年是几几年吗?”
售票员此刻的眼神已经不亚于在看一只会说话的猴子,但秉着多年职业素养还是回答道:“零七年。”
简容拍了拍脑袋,抱歉地看了一眼售票员,道:“不好意思,我可能还没睡醒。”得找个地方证明自己还在梦里啊。
售票员终于不耐烦了:“所以你票还买吗?”
“买,当然买。”简容讪讪笑着,从裤兜里掏了半天,掏出一沓皱巴巴的零钱,翻了两张二十的塞在售票员手上。在售票员转身找零钱的时候趁机瞄了一眼电脑,电脑右下方赫然标着2007年6月25日。
简容眼前一黑,凭着一股浩然正气才使自己没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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