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已经起了。
有一半在雪下的矮小棚子,结实如冰砖似的棚顶,应该可以帮助她们抵抗这场风雪。
娉婷和醉菊心惊胆颤地听着隔棚传来的可怕的动静。
相对于外面,棚子中的天地显得格外宁静。
“我们应该可以穿过松森山脉吧?”
娉婷沉默着。
好一会,才道:“是的,应该。”
“姑娘?”
“嗯。”
“你在想事吗?”
“对。”
“想什么?”
娉婷挪动了一下,缓缓道:“醉菊,不管外面的暴雪下多久,不管里面有多暖和,我们可都不能睡着。如果雪层遮蔽了入口的缝隙,我们又睡着了,就会活活闷死在这里。”
醉菊正被暖和的环境诱得昏昏欲睡,闻言吃了一惊,立即睡意全无,应道:“我知道了。”这样说着,情不自禁叹了一声。
小棚子里如此安静,娉婷又和她紧贴着,当然不会听不见她的叹气。
“你叹什么?”娉婷问。
“没什么。”
沉默了一会,娉婷轻声问:“你是不是在想,假如我们真的闷死在这里,那就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我们的下落了?”
醉菊不由又叹了一声:“白姑娘,你为什么这般聪明?”
娉婷嘴角动了动,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小棚子又沉寂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醉菊忍不住轻声问:“若我们真在这松森山脉里送了命……”
“不会的。”娉婷截断她的话,柔声道:“不会的,醉菊。”
酸气缓缓冒到鼻尖,醉菊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忽然红了眼眶。她摸索着伸过手,触到娉婷的指尖,便紧紧握住了纤细的手。
两只磨出不少血痕却仍灵巧的手,在黑暗中紧紧握在一起。
安静的天地中,醉菊的呼吸,却骤然停止了。
骤然消失的呼吸在宁静的小棚中突兀地怪异,娉婷静静等着,醉菊的指在她腕上毫无移动地贴着,像静止了一样。
许久过后,醉菊终于放开屏住的呼吸,传入娉婷耳中的呼吸声,似乎喘得比开始更急了。
“白姑娘,你的脉息……很乱。”醉菊的声音也有点慌张:“我要立即帮你扎针。”
“不要紧,醉菊。”娉婷淡淡地道。
“不行,要立即扎针。”醉菊习惯x_i,ng地往后伸手摸包袱,手肘撞到身后坚硬的棚壁,好一阵火辣辣的疼。
包袱呢?
醉菊猛地怔住了。
“我们进来太匆忙。”黑暗中,娉婷的声音轻柔、镇定:“醉菊,包袱漏在外面了。记得吗?就是我解开包袱拿衣裳的时候。”
狂烈的暴风夹着冰雪砸在坚实的棚顶,传来恐怖的声音。
里面的死寂和外面的狂风呼啸,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醉菊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她没有迟疑多久,咬牙道:“我去拿回来,应该就在附近。一钻出去,伸手拿了就回来。”
“不。”娉婷轻轻吐出一个字。
醉菊忽然发现,娉婷占据的位置,不偏不倚地,恰好让她无法钻出入口。
“白姑娘,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我要把银针拿回来。”醉菊沉声道:“我是大夫。”
漆黑中,娉婷的影子朦胧至几乎看不清轮廓,无光的天地仿佛和她已为一体,静止的应该是瘦弱的身影,却有着泰山一样无法撼动的凝重。
“醉菊,你知道银针在哪里吗?风雪一起,它已经不知道被卷去了多远。”
“说不定挂在附近的树枝上,我还是可以试一试去找。”她试着向前,碰到娉婷的手臂,指缓缓滑落到手腕处,最后握住了她的手:“白姑娘,我说过,一定会保护你和孩子。”
娉婷的身影屹然不动,就像一座已经千百年的雕像。但她的手,紧紧反握着醉菊的手。
“我也说过,我们不会死的。不会的,醉菊。”
两双冰冷的,纤细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后,些微暖意从贴合的掌心处缓缓升起。
藏身的棚子那么小,醉菊甚至没有一点点空间让娉婷挪开。
“可是,孩子……”醉菊在幽黑中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低微的抽泣。她松开了握紧的手掌,用指尖向上探索到娉婷的脉搏。
紊乱的脉象,让她的指尖微微颤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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