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只有一张新打的矮桌,椅子没来得及做好,只能用树桩和木根代替。
很快,桌上的食物被一扫而空,在前郎中大人斯文扫地的打着饱嗝时,孟清和说出了他的计划。
话音刚落,前郎中大人尚未怎样,孟虎却是吓了一跳。
“十二郎怎敢如此?”孟虎皱眉,“此事万不可行。”
“五堂哥以为那几袋荞麦种子是如何得来?两张狼皮加上五张兔皮。”孟清和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五堂哥以为清和做得不妥,四堂哥也是一样?”
孟清江摇了摇头,“若没有那些荞麦,便是一斗的税粮都交不上。”
孟虎的眉头皱成了川字,还想再劝,却又貌似找不到更好的理由。
此时,前郎中大人终于不打嗝了,“孟总旗,依卑职所见,此中确有不妥。”
“哦?”
“商人多狡,总旗恐为j,i,an商所欺,以卑职之见,换得粮数可再增一倍。”
“一倍?”孟清和搓搓下巴。
“然。以卑职所见,此举不但可为,且大有可为。”前郎中大人显然也为边塞生活苦恼已久,虽没到三月不知r_ou_味,却也差不了多少,“况总旗所言之地即墩台所在之地,怎不可为?”
“勤练弓箭于戍卒大有裨益,猎获之物亦可充戍卒之腹,省却米粮。总旗此举非为一己之私,实乃为兵卒计,为边军计,为国家计,卑职钦佩……”
听到这番话,就算脸上是牛皮,也不能不红。
孟清和真实体会到了大明文官的威力。这还只是个武库司郎中,要是换成各科给事中,科道监察御史,老而弥坚的官场油条,黑的说成白的都不值一提,能说成红黄蓝三色才是霸气。
想达成他定下的目标,早晚要与这些嘴上彪悍,拳脚同样彪悍的文官打交道,孟十二郎突然感到压力山大。
他可是武官,大明的武官在朝堂上一向比文官斯文。
文官群殴那叫为了真理和正义而战,武官群殴那叫逞匹夫之勇。要是武官敢对文官动手,不好意思,赶紧辞官回家种田去吧,否则唾沫星子淹死你。
前郎中大人仍在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引经据典,甚至从思想层面开始升华,“……国之栋梁,国之基石!”
孟虎和孟清江四只眼睛全是蚊香圈,孟清和也表示扛不住了,再谦虚也扛不住了。
“丁小旗,过了点。”
“过了?”
“过了。”
“总旗见谅,”前郎中大人脸色羞赧,“许久未能直抒胸臆,一时把持不住。”
“……”
“然卑职句句属实,还望总旗明鉴。”
“……”这话怎么这么熟悉?
错觉,一定是错觉!
说到底,孟清和也没想做多出格的事情,不过是想在戍守城外时,利用地利之便猎些野物,同行走边关的商人换取粮种,若有可能,再换些牲畜。
不是没想过来钱更快的办法,最终却被一一否决。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认为好的办法并非一定有用。建堡一事,就是个教训,不会次次都有这样的好运气。
真正的傻子,才会只当自己是聪明人。
此时的气候还不像几十年后一般恶劣,草原上的野物并不少见,孟清和建地堡的山上时常能看到兔子。
不久前,有几头草原狼不小心溜达到了瞭望墩台附近,结果可想而知,狼皮被换成了荞麦种子,r_ou_进了旗中兄弟们的肚子。
由于皮子没经过硝制,商人的出价并不高。孟清和吃了一次亏,之后便有了计较。
“总旗只管放心,卑职定谨慎从事。”
孟总旗和前郎中大人愉快的交换了意见,孟虎和孟清江非自愿成为了与商人交易的代理人。
“四堂哥,五堂哥,一两次尚可,次数多了,手下的兄弟不便出面,只能委托两位堂兄了。”
还能怎么办?
孟虎苦笑,孟清江突然开口道:“若有获利,我与五堂弟需得一分。”
“那是自然。堂兄不提,清和也会如此。”顿了顿,接着说道,“两位堂兄也不必担心,这只是权宜之计,不会长久。”
孟清江应了一声,孟虎也松了口气,“如此才好。”
前武库司郎中不着痕迹的看了孟清和一眼,他果然没看错,这位不做文官着实是可惜了。
洪武三十一年闰五月初八,孟总旗主持修建的地堡继续施工,沈副千户说话算话,孟清和腰牌上的小旗二字换成了总旗。
前武库司郎中摇身一变成了丁小旗。孟虎和孟清江也开始了白日种田,晚间销赃的刺激生活。自此,这对堂兄弟终于踏出被孟十二郎坑,顺带帮他坑人的历史x_i,ng一步。
洪武三十一年闰五月初十,又逢每月大c,ao,开平卫校场中杀声震天,孟清和总算不再像是风一吹就倒,而是同身旁的兵卒一同大吼出声,用浑身的力气挥出腰刀。
同日,南京城内各寺庙道观钟鼓齐鸣。
明朝的开国皇帝,洪武帝朱元璋大行。
年轻的建文帝跪在祖父床前,神情中带着哀伤和迷茫。自此之后,再没有祖父为他遮风挡雨,他必须独自坐在龙座之上面对群臣,面对他那些正当壮年,羽翼丰满的叔叔。
洪武帝立藩,为的是巩固边防,永固朱家江山。
可这位雄才大略的帝王却忽略了一件事,儿子会听老子的话,因为不听话老子会揍他。但叔叔会乐意听侄子的话吗?
答案显而易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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