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枭微微皱眉,显出些不耐烦的神色。傅明叹口气,接着说道:“只是教主心结难解,实在让人牵挂。以前教中发生的事,我不太了解,如果白姑娘知道的话,可否告知一二?”
白枭无动于衷,似乎没有回答的意向。
傅明再接再厉,态度诚恳地建议道:“你看,教主待我很好,感情非同寻常。我也是关心他,想让他高兴起来。就算你跟我说了什么,教主肯定也不会生气。”
“教主对很多人都不错。不相干的人,无仇无怨的人,能取笑逗趣的人……”
白枭面无表情地看着傅明,语调冰冷不带起伏。
“心情好的时候,他对路边的无赖乞丐也很宽容。”
在摇曳的灯火里,白枭的面容艳丽动人,却又覆满冰霜。她的眼神落在傅明身上,像是在看某种毫无价值的死物。
“……归根结底,都是一样的。”她说完这句无头无尾的话,猛然扼住傅明的脖颈,将他按压在床。“这次不追究,不代表下次还能安然无恙。奉命带你去重花殿的侍女已被处死,你可知道?因为她没看住你,让你进了又臭又烂的树林——”
侍女……是那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好像叫做碧青……
傅明愣神,眼前闪现出一张清秀而胆怯的脸庞。待要细想,脖颈的疼痛与窒息感却让他无法顾及其他。白枭持续收紧手指,眼看傅明脸色涨红,青筋毕露,终究松手放开。
“别想打探事情,也别想做任何出格的举动,否则你的下场和她一样。”白枭直起身来,快速走到门口,又补充道:“还有,别随便叫我。如果你学不会规矩,以后再这么称呼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什么称呼?”傅明捂着脖子,边咳嗽边笑,“白姑娘么?”
话刚出口,房间杀意暴涨。白枭忍了又忍,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傅明渐渐止住咳嗽,脸上笑意也消失殆尽。
“我怎么知道魔教的规矩,书里也没有写……”
魔教的律法,职务设置,人员分配,并没有交代。
这他妈就是本三流,哪里写过如此详细的内容。
“书里什么都没写。”
傅明喃喃自语,用双手盖住脸庞。耳朵里充斥着各种声响;陌生侍女的叮咛嘱托,双胞胎疯狂而快意的大笑,纪潜之温柔冰冷的告别。这些声音逐渐混杂在一起,将大脑搅得混乱不堪,思考不能。
“滴——”
程序提示音响起,一切重归安静,如潮水迅速退却。
“数据已全部传送完毕。是否进行查看?”
傅明沉默片刻,开口回答。
“是。”
第39章 微不足道
(一)
纪潜之胸腹间有道剑痕。很长,很深,差一点危及生命。
这剑痕是父亲留给他的。在许多年前,某个平静如常的夜晚,赏月归来的父亲提着剑,杀死了家中所有的人。管事,僮仆,还有娘亲。
纪潜之迎面挨了一剑,但是没有死。在疼痛与恐惧中,他爬过至亲的尸体,挣扎着逃出庭院,永远离开了纪宅。
他四处求救,但无人伸出援手。最开始是世情薄凉,没过几天,到处都流传着纪桐杀人偷心法的谣言,许多人见到他,莫不嫌恶痛恨,讥讽取笑。为了活命,纪潜之尝尽了颠沛流离的滋味。乞讨,逃亡,被贩卖,直到被半面崖的老头儿带回山上,成为无义帮的弟子。
身上的病症被治好,但这道剑伤却烙在了体内,随着时间流逝,不断腐烂加深。
他日复一日地做噩梦,梦见父亲,梦见娘,梦见所有杀戮和哀泣的细节。无义帮被屠之后,他的梦里又多了师父师姐。
只要入睡,世界就将化作地狱深渊。
可是师兄还在。
纪潜之每次醒来,看到傅明,就感到心安一些。
(二)
其实他知道,师兄曾经打算抛弃自己。
当初,他们遭到赤鸦堂追杀,不得不爬下山崖。纪潜之身中毒镖,意识不清,只能模糊感觉到傅明背着自己,蹚水走了很长的路。中途他醒来,发觉自己躺在岩石下,周围空无一人。
这是理所应当的结果。理所应当,毫不意外。
他是个累赘,是罪人的儿子,还给无义帮带来灾祸。被抛弃也属正常,况且师兄并不是重感情的人。
他一遍遍的说服自己,直至再次昏迷。
在梦中,师兄赶回来救了自己。这大概是他做过的最好的梦,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臂膀,无奈而温和的叹息。
纪潜之从未想过自己会真的获救。当他在陌生的床铺间醒来,没有看到傅明的时候,身体突然泛起不可名状的恐惧和慌乱。他想往出跑,被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男人拦住,死活动弹不得。
“你怎么瞎跑呢,回头扯开伤口又浪费我的药……”
那人笑嘻嘻地劝着,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就将他按回床铺。他挣扎不开,情急之下一口咬在对方手上,却还是不起作用。
“你这小子怎么跟狼狗似的?”男人腾出一只手,轻轻拂过纪潜之的肩膀,顿时让他失了力气。“跟你哥脾气一点儿都不像,他是闷棍子打不出几句话……说起来,他真是你哥吗?……哎哎,你怎么哭了,哪里疼吗?”
纪潜之不答话,只是止不住眼泪。滚烫灼热的液体滑落眼角,洇湿两鬓,渗进冰凉床褥里。身体里好像开了个豁口,那些黑暗而绝望的情感流淌而出,然后新的光明照进来,疼痛而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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